於是，她就被禁足在府半個月。
其實也是皇帝心疼這個女兒，但是看她太過胡鬧，想着讓她長長記性。
說是禁足，只是不讓她出去瞎溜達，在府內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甚至還送了些奇珍異寶給她壓驚。
姜黎沒辦法，只能乖乖聽話。
這天，她正百無聊賴地撐着腦袋昏昏欲睡，耷拉着眼皮有一下沒一下地自己跟自己對弈，就聽見翠蘿有些無奈的聲音。
“長公主殿下，慕川，他又來了。”
姜黎腦袋清醒了，似乎是見怪不怪。
本來想着看在他拼死救了自己的份上，就先緩緩，不那麼着急走人設找他麻煩。誰知這人從第二天能下牀開始就天天在她門外求見。
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說自己沒保護好長公主，甘願受罰。
前幾次姜黎自然是沒見他，又不能真的罰他讓他傷上加傷，她還是有點良心的。
不過，這已經是他第五次求見了。翠蘿不明白公主的意思，以爲她還是不想見。於是試探開口。
“公主不想見就算了，奴婢只是看他可憐才傳話，奴婢這就讓他回去。
說着就要往外走。
姜黎把一枚黑棋落下，白棋失勢，黑棋大獲全勝，她才擡起視線，悠悠開口。
“讓他進來吧。”
“是。”翠蘿有些高興地出去叫人。
姜黎嘆口氣。
這丫頭，還是太心軟單純，果然男主裝裝可憐，她就於心不忍了。
不能出門，她衣着髮飾極簡。
沒穿平日裏繁複的宮裝，一頭墨發只用一根玉簪散散地挽了個髻，任碎髮垂落纖細的脖頸間，彎起一絲柔和的弧度。
少年進來，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眸中閃過驚豔之色，隨即很快斂眸垂目，靜靜地站在那。
少年長身玉立，膚色也因爲養病白皙了許多。衣服整潔乾淨，早已沒了初見時的狼狽不堪。
“主人。”他低聲喚道。
姜黎毫不掩飾地打量他，半晌開口，“你想怎麼受罰？”
說着，起身，拿起放在不遠處的一把看似不起眼，實則內斂大氣，劍鞘上還雕刻有祥雲暗紋的寶劍挑起他的下巴。
迫使他的視線轉向自己。
少年眉目溫順，任少女隨意對待。
“但憑主人發落，是奴沒用，沒有保護好您。”
她把劍遞到少年懷裏，然後用手指碰了碰少年右側下頜處的一道淺淺的疤痕。指腹輕輕摩挲了幾下。
少年觸電般，下意識地想要遠離，卻是硬生生忍住了。
少女柔嫩的指尖在他的肌膚劃過。
自下頜處傳來一陣酥麻，直擊靈魂深處，讓他忍不住顫慄。
“下次記住，別把臉弄傷了，傷了，就不好看了。”
少年久久都未回神，喉結滾動，僵硬地答，“是。”
沒理會少年的反應，姜黎已經抽身離開，“下去吧，明天開始，我會安排人教你練武，好好學，別讓我失望，本公主可從來不養廢人！”
少年回神，眼中滿是堅定。
“是。”
慕川覺得只要是她讓自己做的，哪怕賠上性命他也願意。
他好像總是留不住她的痕跡，自己太弱了。
他要變強，從來沒有一刻如此時迫切地想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能成爲她的臂膀，甚至，護她無憂。
慕川腦海中思緒複雜有些心不在焉，離開姜黎主殿時，他意外撞上了一個模樣俊美的少年。
他下意識拿手中的劍去抵擋。
卻在看清少年面容那一刻，神情微怔。
是他？
慕川記得他，遇到刺客的那天晚上，他見過他，雖然只一眼。
但是隻要是出現在姜黎身邊的人他都有印象。
不對，也許，更早。
在他被人送入長公主府中的那一天，他，也在。
甚至，那天主人是在他與自己之間選擇留下了自己。
就在慕川打量着那個僕從打扮的少年時，少年也在審視着他。
慕川看了眼他手中端着的點心，眉頭皺的得更緊。
這個人，他第一眼就不喜歡，非常不喜歡，甚至對他沒來由的生出幾分敵意。
他有預感，這個人對主人有所圖謀，心思不簡單。
但是這只是自己多年來本能的直覺，他沒證據。不過既然他知道了這人的存在就一定不會任由他傷害主人。
一旦他有苗頭，他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看着黑衣少年臉上赤裸裸的滿含敵意的目光，那個少年則是笑得如沐春風，溫聲開口。
“不好意思，剛纔你走的太快，我不是有意的。只是，長公主還等着茶點，就先告辭了。”
說着少年端着精緻的茶點，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慕川直勾勾地看着那少年的背影許久，纔在翠蘿的催促下繼續往外走。
“慕川，不是我說你，別老是用那樣惡狠狠的目光看人，人家又不是壞人，你那是什麼喫人的眼神？到時候別又惹長公主不高興了，下次我可不幫你傳話了……”
慕川收回視線，沒有理會翠蘿的囉嗦，而是問道。
“他是誰？”
“上次遇刺的時候，意外救了長公主一命，人家好歹也是長公主的恩人，別那麼兇巴巴地。現在不過是在府上謀個差事，混口飯喫，不會妨礙你什麼的，下次態度好點。”
慕川沒有回答，而是叮囑翠蘿。
“你回去，盯着他，我不放心主人。”
翠蘿無奈，只得同意。
“好了好了，我這就回去，你自己的傷好好養養，明天又要開始跟師傅學武藝，可千萬別讓長公主失望了。行了，你也回吧。”
說着就轉身往姜黎所在的殿內走去。
慕川眼眸暗沉。
他不喜歡那個人，他的直覺不會騙人。
那個人明明跟自己一樣，他能感覺到，他們是同類。
他卻面上笑得一派溫和，還處心積慮地接近長公主。
而且，憑什麼，他這個後來者可以天天近距離接觸主人？明明主人之前都是一直把視線放在他身上的。
如果，他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的話……
是不是就不會有人分走主人的視線了？慕川的臉上隱隱閃過興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