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跑這麼快!
她緊緊地捏着口袋裏的錢,一不留神,腳下被樹枝絆倒,田甜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被擦出傷口,可是她一刻都不敢多留,四肢並用地從地上爬起來,忍着疼繼續向前跑去。
汽車站,姓陸的男人已經等在售票處,他看到夜色中逐漸清晰的女人容貌,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真的能擺脫白興民偷偷跑到這裏。
田甜跑到男人面前停下,眼睛裏透出的全都是興奮的光芒。
“等很久了嗎?”
老陸搖搖頭,“身上帶錢了嗎?”
“帶了。”她從口袋裏掏出在箱子裏找到的所有錢票,不多,但是買張車票還是夠的。
老陸鬆了一口氣,只要不需要他出車票錢就行。
田甜看了一眼四周,天還黑着,白天門庭若市的汽車站這時候只有零星的幾個人擠在候車的長椅上昏昏欲睡。
她搓了搓微涼的手臂,“我們要去哪兒?”
“等明天早上售票處開門,買最早的一班車,走到哪算哪。”
田甜沒什麼意見,對她來說,只要能離開白興民,去哪都可以,至於要不要跟這個男人一起走……
想到這裏,她扭頭看了男人一眼,黑暗中,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兩個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等天亮。
第二天一早,田甜是被人推醒的,剛剛醒來的她整個人一抖,下意識就要站起來,睜開眼,看見的人卻是老陸。
田甜一時間大腦有些發昏,她愣愣地看了看四周,此刻的車站已經陸陸續續有了不少要出遠門的人,大家都在排隊買票,她這纔想起來,昨天晚上她已經偷偷逃跑了。
老陸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麼大,把他嚇了一跳,不過見她醒了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擡了擡下巴,“開門了,去買票吧。”
“哦。”田甜木然地點了點頭,然後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一時間,她有些怔忡。
之前在城裏的時候,她的衣服都是些時髦的連衣裙,出去坐椅子的時候都會從身上掏出手帕來擦乾淨。
可是現在,她就坐在那滿是塵土的地上,跟每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一樣,絲毫不在意形象。
她是怎麼變成今天這樣的?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老陸見她半天沒有動靜,不滿地拍了她一下,“你咋了?還走不走了?”
田甜這纔回過神來,她收拾好心神,連連點頭,“走,走。”
老陸的耐心並不是太好,見她磨磨蹭蹭的樣子,臉上就帶上了幾分不耐煩,“要走就快點。”
她擡眼的時候,正好對上老陸眼底的煩躁。
田甜心裏一堵,可是什麼話都不敢說,她現在人生地不熟的,又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跟老陸分道揚鑣一個人上路,她還真的有點怕。
所以,即使心裏不滿,但她也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後低下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田甜看着手中的票,發現車票上的目的地雖然不是什麼特別大的城市,但這個地方自己不但去過,還有個遠方親戚在那兒。
想到這裏,田甜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心裏琢磨着等到了地方,自己該怎麼把這個人給甩下。
她跟着老陸剛走到站臺準備上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陰惻惻的男聲。
“你們這是想去哪兒啊?”
田甜整個人瞬間僵住,那一刻,她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凍住,從腳底板升起一股寒氣,讓她渾身發麻。
“怎麼,不想說點兒什麼解釋一下嗎?”
老陸的手裏緊緊地捏着車票,站在原地沒敢動。
他也不知道白興民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兒來了,他是怎麼知道他們在這兒的?
田甜只覺得自己的耳朵裏嗡嗡作響,有那麼幾秒鐘,她似乎覺得周圍的吵鬧聲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興民可怕的聲音一直迴盪在她的耳邊。
白興民見眼前的女人像個木頭似的就直直地站在那兒,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嘴角勾了勾,眼底閃過幾絲寒芒。
他見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便故意開口說:“田甜,你打算揹着你的丈夫,跟這個野男人去哪兒?”
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在哪裏,永遠都不缺看熱鬧的人。
本身在這樣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汽車站裏,田甜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就有點引人注目,擦肩而過的人都會回頭看她幾眼,覺得這個人爲什麼這麼奇怪。
偏偏白興民的聲音還不小,至少正在看田甜的人都聽了個正着。
霎時間,就開始有人衝着田甜和老陸指指點點,說出來的話也不怎麼好聽。
“這怎麼回事兒?跟野漢子私奔被自家男人抓了個正着?”
“嚯!我看她男人可比那個野漢子長得俊多了,她這是咋想的?”
“你看她臉上的傷,不會是跟人家搞破鞋被揍的吧?”
“那一看就是被揍的……”
老陸臊得臉色通紅,明明他跟田甜不是那種關係,可是眼下這個情景,他是人掉進黃泥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看了白興民一眼,見對方的注意力都在田甜身上,便直接咬咬牙轉身上車。
田甜走不了就走不了吧,反正他得走了!
白興民站在原地,餘光看到老陸的動作,只是微微挑了下嘴角,並沒有動。
來之前他早就通知了農場的管理員,自然有人會去收拾那個老男人。
他們這種被‘流放’到郊區農場改造的人,如果敢偷偷離開……
哼,有他受的。
田甜木頭樁子似的轉過身,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不遠處的白興民,他的臉上依舊掛着自己熟悉的表情。
她不明白,明明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她就能徹底擺脫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