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顯茫然的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終於慢慢搞清楚了情況。
他活下來了。
隨即劫後餘生的喜悅和被人算計的懊惱同時涌上了他的心頭。
但很快弗雷德就用力晃了晃腦袋,選擇暫時將這些思緒拋之腦後。
他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所在的木製小屋,空間不大,而且略顯簡陋,但卻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幾根被擦得雪亮的叉子、勺子和盤子隨意的被放在洗碗池旁,老舊的櫃檯上擺滿了各類罐頭。壁爐裏彷彿在跳動一般的火焰讓小屋的每個角落都暖和了起來。
小屋門口的一張小桌子上,擺放着一根長蠟燭和幾本泛黃的書,其中一本還被翻開了來,露出了被揉得皺巴巴的書頁。
弗雷德努力擡起身子,有心想瞧瞧那上面的內容——這可能幫助他推斷出木屋主人的身份。但卻礙於胸口處和腹部傳來的劇痛而不得不放棄。
弗雷德打量了一會兒身上的繃帶,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現在什麼也幹不了。顯然有人救了他,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處,而且…他到底昏迷了多久?
弗雷德重新閉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現在除了乖乖躺在牀上養傷外什麼也做不了。
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木屋門口的方向突然響起一個略顯沙啞的嗓音。
“…哇哦,看看你…”
弗雷德猛地睜開眼,並微微轉頭,發現一個留着一把白鬍子,穿着略顯潦草的黃色外套、頭戴深黃色漁夫帽的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門走了進來。
弗雷德有些驚訝。
他根本就沒聽見任何聲音。
“嗯…我見過不少身體強壯的年輕人,年輕而且健壯。但和你比起來,他們顯然都差了點運氣。”
老人一邊說着,一邊自顧自的將手裏的魚竿放到擺放罐頭的木櫃臺旁的角落裏。
“你傷的不輕,但卻並未傷到要害。”
弗雷德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平靜的開口說道:
“你救了我的命,先生。謝謝你。”
老人有張不苟言笑的臉,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但此刻,這張臉上卻有着幾絲笑容。
“我是弗雷德.霍克。”
弗雷德率先報上了名字。
這是一種最基本的禮節,但在美國,遵守這種禮節的人並不多。
老人不是很適應這種拘謹的對話,但同樣的,他並不討厭懂禮貌的年輕人。
“哈米什.辛克萊。”
老人說道。
“一個只有一條腿的老傢伙。”
…………
通過交談,弗雷德總算是得知了自己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而且此時正位於安尼斯堡西部的奧克里夫潭附近。
此外,他還了解到了眼前這個雖然面色有些冷淡但實則非常健談的老人的生平。
哈米什曾經是一名陸軍退伍軍人——看上去甚至可能是最曉勇的那種。而在一場戰爭中,他失去了一條腿,也因此脫離了軍旅生涯。
哈米什見識過戰爭的殘酷以及人性的陰暗面,因此心理上對現代社會產生了些許排斥。
哈米什每天靠打獵和釣魚度日。儘管哈米什只有依靠假肢才能夠勉強正常活動,但擁有高超的釣魚和追蹤獵物的技巧的他在布埃爾的幫助下卻也完全足以維持生活。
因爲行動不便,再加上布埃爾的脾氣有些火烈,哈米什平時只會坐船在家門口的奧克里夫潭上釣釣魚,或者在附近的幾個小山坡上打獵。
但三天前的那個早晨,哈米什卻鬼使神差的想去遠點的地方散散心。於是他便騎着布埃爾去東邊的那條河邊轉悠了好一會……
“…你當時被幾塊大石頭卡在了一個淺坡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
壁爐旁,哈米什手持一根鏽跡斑斑的撥火棍擺弄着爐子裏的柴火。
“…事實上,我本來也這麼認爲。”
弗雷德已經在牀上坐起,手裏捧着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顯然…你命不該絕。不是嗎?”
哈米什咧着嘴角道。
聞言,弗雷德也露出了幾分笑容。
他喜歡這位老兵。
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非常幹練。
他喜歡這樣的人。向來如此。
“所以,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哈米什轉過身來,饒有興致的問道。
弗雷德搖搖頭。
“暫時沒有。事實上,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我自認爲足夠精明,但卻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我的…同伴們,他們都因我而死。而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聞言,哈米什瞭然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小子。這個世界上總是充滿了意外,無論你有多麼小心謹慎,但總會有失誤的一天,我們畢竟不是聖人。而那次失誤,說不定就會影響你的一生。”
哈米什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那條假腿,一臉坦然的說道。
“就像我剛纔說過的那樣,你比很多人都要幸運,你活下來了,而且沒有大礙。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重整旗鼓。過去的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但未來…年輕人,這取決於你自己。”
弗雷德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
哈米什說的不錯。
他想道。
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
正是因爲幸運,他才能在數年前遇到唐。
而現在,也因爲這份幸運,他活下來了,他仍然可以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繼續心甘情願的爲他賣命。
那個男人給了他想要的一切。這份恩情足以讓他用一生去報答。
“總之…在你徹底好起來之前,你可以一直待在這裏。”
哈米什說道。
“你會釣魚嗎?等你的傷好一點了,我可以帶你到前面的湖上看看。”
弗雷德笑了笑。
“我不常釣魚。”
“但我覺得我釣魚的技術還不錯。”
“是嗎?”
哈米什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