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天亮了。”

    方丈回過頭來,面向顧赤堇,慈祥的笑着。

    “回去吧,這一世你們的結局會有所不同的。”

    顧赤堇朝着方丈深深鞠了一躬,繼續朝着山下走去,與方丈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彷彿從方丈平靜地笑着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解脫。

    他的心思全被方丈說的「這一世」三個字攪亂,無暇關注太多,等他再次回頭的時候,方丈已經消失不見了。

    張公公從紫宸殿裏走出來,步伐急促弓着身體停在顧赤堇的身側。

    “太子殿下,陛下讓您回去呢,您跪了大半天了,有什麼事改日再說。”

    顧赤堇不語,垂眸看着地磚的縫隙,瞧着顧赤堇和樣子,張公公是真着急,這父子倆一個一個樣子,就看誰能犟過誰。

    張公公見說不動顧赤堇,又無奈的回到紫宸殿打算去勸皇帝,歲數大的心也能軟點,加上許神醫,倆人勸一個,還是皇帝那面鬆口的機率大一些。

    紫宸殿的門再次被合上,顧赤堇眯了眯眼。

    他此刻跪在這裏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也並不是祈求原諒,他是在等皇帝朝他撒氣,他自己做的事,自是要主動承擔惡果。

    其實,那夜之前,他並沒有要親手解決顧日辰的想法,畢竟是同一個父親的兄弟,手足相殘這種事,其實他挺不恥的,其實在這方面他們夫妻倆倒是想到一處去了,那就是沒有必要跟一個傻子計較。

    但是因爲方丈的那句話,因爲那句「這一世」,讓顧赤堇明白了在他的噩夢裏,許白蘇經歷的一切苦難折磨都是真實的,這就是顧日辰必須死的理由。

    昨夜他站在城牆上俯視着顧日辰府邸的大火,是顧日辰如今的癡傻救了他,顧赤堇有太多比讓他活活燒死還要痛苦千百倍的方法了。

    寒冰來到他的身邊,說太子妃進宮了,顧赤堇掀了下眼皮,很是隨意漫不經心的挑了一眼紫宸殿,紅琉璃瓦黃剪邊的宮殿在耀眼的陽光下格外的宏偉。

    顧赤堇撐着膝蓋站起來,從天色未明跪到現在,他的誠意也夠了,膝蓋麻的沒有知覺,強撐着站穩,面向宮殿站在原地緩了好一會,然後他輕嗤了一聲。

    富麗堂皇只是表象,扒開它華麗的殼子,裏面陰暗扭曲,不過是一個巨大的牢籠罷了。

    顧赤堇轉了兩圈自己酸澀的脖子,轉身。

    “走吧。”

    與此同時,被許神醫和張公公夾在中間不停勸着的皇帝終於起身打算出門見一下顧赤堇這個逆子,打開殿門,看到的是顧赤堇瀟灑闊步離開的背影。

    皇帝氣的手都哆嗦了,顫顫巍巍的指着顧赤堇,大罵一聲。

    “逆子!”

    空曠的皇宮將聲音擴大許多倍,顧赤堇頓了一下,然後頭都沒回,像沒聽到一般繼續朝着宮門的方向走去了。

    皇帝簡直是氣的要炸了,張公公手伸向皇帝的身後準備隨時扶住馬上被氣暈的皇帝,許神醫手中的銀針也做好了準備,這個時候,看着顧赤堇的身影在拐角處消失了之後的皇帝,竟然笑了出來。

    “不愧是我的兒子,他比他的父皇更狠。”

    感慨完這一句,皇帝轉頭走回到殿內,就在許神醫和張公公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皇帝突然嘔出一口血來。

    顧赤堇在宮門口見到了一個讓他感覺頗爲意外的人,那人難得的肅然正色的站在馬車旁,瞧着顧赤堇終於出來了,朝他點頭。

    顧赤堇調轉方向朝着他走去,頷首行禮。

    “四叔。”

    顧奕拍了一下顧赤堇的肩,語氣中聽不出情緒。

    “先上車吧。”

    馬車內,顧赤堇一直在等顧奕開口,他不知道自己這個向來不干預朝政的四叔在這時候找自己是爲了什麼,是要向父皇一樣覺得失望,斥責他冷血嗎。

    馬車一路向郊外駛去,出了城門,顧赤堇忍不住開口。

    “四叔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一直閉眼休息的顧奕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從顧日辰府邸失火的時候他就醒了,在知道顧赤堇進宮在紫宸殿前跪着的時候,顧奕已經動身前往宮門口了,顧赤堇跪了多久,他就在宮門外站着等了他多久。

    馬車顛簸,他剛纔是真的昏昏欲睡打上了盹,被顧赤堇叫醒,眼睛裏還帶這些睏倦的迷茫。

    “我在城外新置了一處宅子,已經收拾妥當,月初剛搬了進去,我的小女兒你還沒見過吧,今天帶你去見見你四妹妹。”

    顧奕並未提及顧日辰,顧赤堇的墨眸微凝,喉嚨裏輕嗯了一下之後,不再言語。

    皇帝吐血的消息很快的就傳到了承澤宮這裏,彼時她們三人的話題正在聊芍藥,許白蘇頗有興致的跟孫柃細細介紹芍藥最近做的一系列“壯舉”。

    原是這樣的,芍藥給狗蛋找的那個奶孃已經生育了四個女兒了,這是她的第五個女兒,丈夫不滿她生不出男孩來加上多養育一個孩子實在是困難,便想將這個剛出生的孩子給賣了,那奶孃一個做母親的人怎能接受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被賣給別人,還沒出月子就託人幫她找能貼補家庭用的活計,正巧遇到芍藥在給狗蛋找奶孃。

    芍藥在瞭解了奶孃的經歷之後,跟許白蘇商議了一下,然後去跟奶孃商量,說如果她願意,芍藥可以幫助她帶着孩子從她的酒鬼丈夫身邊逃離。奶孃其他的幾個女兒芍藥也見過,這樣的天氣還都穿着盛夏時節的單薄衣服在河邊洗衣服,孩子們個個能幹,懂事的讓人心疼。芍藥又借用了許白蘇的身份,在大麒的律法中,男子可以隨意休妻,但是女人想同丈夫和離妃話限制太多了,並不是很順遂,於是芍藥對奶孃保證,有太子妃出面,定能讓奶孃的丈夫在官府遞交上一份和離書。

    現在奶孃和她的女兒們都住進了芍藥從城郊新買下的一處院子內,和狗蛋他們祖孫在一起,當然了,這置辦房產的錢是許白蘇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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