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柃姐姐,你說,一個沒有親生母親庇護,還被親生父親拋棄的人,在這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要如何長大呢?”

    許白蘇的眼睛亮亮的,裏面蓄滿了淚水,可是她忍着沒讓眼淚落下來。

    她想要爲顧赤堇爭辯,外界對他的傳言實在是對他太不公了,世人在叫他冷麪閻王的時候,可還記得他是如何在戰場上驍勇殺敵的呢。

    柃姐姐指責他不該弒兄,可是她哪裏知道顧日辰幾次三番的想要顧赤堇的命。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她不知道此刻的柃姐姐對她是厭惡還是什麼,可是柃姐姐沒有掙脫她的手,想必是願意聽她繼續說下去的吧。

    “柃姐姐,如果顧赤堇是一個謙恭仁厚的人的話,他根本活不下來,他沒有選擇,他只有看起來兇惡一些心腸狠一些才能夠活着。”

    “柃姐姐,我從來不覺得以德報怨是一件值得歌頌的好品質,相反的,我更喜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柃姐姐,這麼長久的時間,你一直都高看了我,其實我,遠沒有你以爲的那樣天真無邪。”

    許白蘇閉上了眼,眼淚終究是落了下來,劃過她的臉龐,匯在她的下頜,滴落在她緊握着的孫柃的手背上。

    許白蘇的手逐漸卸了力道,她覺得柃姐姐願意跟她交好就是看在她瞧着比後宮裏的其他人要簡單的多的緣故。

    如今她把她沒那麼美好的部分展露出來,是從日以後柃姐姐不會再讓她上門了吧……

    唉,好可惜啊,柃姐姐這樣好的一個人,最終她們還是要走向雨散雲飛的份上。

    可是怎麼辦呢,如果命運真的要她必須在顧赤堇和柃姐姐中選擇一個的話。

    她只能放棄柃姐姐了。

    畢竟她上輩子欠顧赤堇的更多。

    畢竟她今生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了顧赤堇。

    她的視線從和柃姐姐相握的手上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許白蘇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眼神是有多麼的慈愛,不過短短數日,她已經接受了自己即將成爲的這個母親的角色。

    這種感覺,很奇妙。

    畢竟,她的腹中現在孕育着一個屬於她和顧赤堇小生命。

    “柃姐姐,我若是說我知道一切,但無論他好也罷惡也罷,我仍願意和顧赤堇站在一起呢?”

    許白蘇擡眼,眼皮微顫,她不曉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惹人憐愛。

    孫柃聽着許白蘇說的話,一時不知道要作何反應,是的,許白蘇的話顛覆了她在她心中一直以來聖潔的模樣。

    不過……

    這樣的許白蘇,她更喜歡了。

    從前覺得她是一朵溫室裏的小白花,得小心養着呵護着,生怕一個不小心沒看住就讓人給折了。

    可是現在看來,小白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長成了紅玫瑰,不但更加耀眼奪目,還生出了能扎人的刺。

    孫柃覺得,也還不錯。

    人終究是會變的,一成不變的那是王八,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是和自己在一起時,她還是她們最初認識的樣子就好。

    現在更好了,知道許白蘇有了小獠牙,她就不用擔心她會不會被矇蔽被欺負了。

    “許白蘇,你很好。”

    聽到柃姐姐直呼自己大名,許白蘇心中更加鬱結。

    就像是一直以來懸掛在你頭頂上的石頭,你知道它終究會有一天會掉下來砸爛你的腦袋,你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但是當那截拴住石頭的繩子終於開始磨損即將斷掉的時候,你還是不免的害怕。

    許白蘇現在便是這樣,即使已經做好了柃姐姐會厭惡自己的準備了,可是當她開口不再是親暱的「蘇妹妹」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裏好痛啊。

    許白蘇紅着一雙淚眼,像一隻被主人遺棄的小兔子一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吸了吸鼻子,很不恥自己現在的樣子。

    於是她擡袖擦乾了淚水,做出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然後很是堅定的起身。

    “感謝柃姐姐這些年的照顧和陪伴,日後怕是你也不願再見我了,祝你日後一切順遂,告辭了。”

    “許白蘇你在說什麼胡話!”

    許白蘇從來沒見過孫柃動怒的模樣,她一掌拍在了桌上,身子朝前探着,一雙平日裏能勾絲的媚眼此刻泛着怒火,這一刻的她當真是有着一國貴妃的威儀。

    許白蘇被嚇了一跳,芍藥亦然,幾乎是本能的她超前一步擋在許白蘇身前,護住了許白蘇。

    “小姐你沒事吧?”

    都說有孕的女子前三個月胎像不太穩固,雖然許神醫說小姐的胎很是穩固,但芍藥還是寶貝着許白蘇。

    看到她今日情緒起伏就已經夠膽戰心驚了,哪裏還能看到許白蘇被這麼驚嚇。

    加上芍藥近來因着小院的事情,做主的時候多了,也長了許多膽子,於是面對孫柃這樣對許白蘇,她也能夠像一個小老虎一樣“嗷嗚”一聲衝到許白蘇身前了。

    “貴妃娘娘,我家小姐好歹也是大麒的太子妃,您犯不着如此拍桌子吧!”

    許白蘇都呆住了,一是因爲柃姐姐竟然對自己如此的兇,再一個自然是因爲芍藥,小姑娘什麼時候長的脾氣,竟然都會對着人陰陽怪氣了。

    許白蘇自知在她和柃姐姐之間的事情上是她理虧,她伸手扯了扯芍藥的衣襬,芍藥手背過去握住了許白蘇的手,輕輕的捏了兩下,彷彿是在說「小姐別怕,我幫你出氣」。

    許白蘇指尖從芍藥的手心裏掙脫出來,然後又用指尖勾了勾芍藥的手指,芍藥轉過頭來,看到的就是許白蘇抿着脣朝她搖頭的樣子。

    芍藥看不懂,小姐一直以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啊,怎麼今日這麼柔軟起來了。

    聽聞做母親的人都會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儘量避免爭鋒,爲了給孩子積福報,想來小姐也是這樣想的吧。

    這樣想着,芍藥給了許白蘇一個別怕有我在的堅定靠譜眼神,她鄭重的點頭,小圓臉蛋上的肉都跟着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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