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負責封鎖其他九個鎮子的士兵,也先後接到了兵備僉事的命令,向着那些地主鄉紳的家中衝了過去。

    因爲魏忠賢的吩咐,其餘鎮子的地主鄉紳家中,也全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混亂。

    當發現自家的老爺一家全都身死之後,各家的護衛、下人,也全都如同這邊一樣,哄搶着府中那些無主的財物。

    正所謂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當一個人突然獲得了難以想象的財富之後,想要讓他再交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當看到突然殺上門來的士兵,那些已經搶紅了眼的護衛與下人們,自然也是奮起反抗。

    那些地主鄉紳的護衛、下人,本就是他們爲了欺壓百姓、保護自己,招募來的,無論是武器還是體格,都比尋常百姓要強太多了。

    因此,面對那些由百姓扮成的士兵,以及他們們手中那些鏽跡斑斑的武器和破爛的甲冑,那些護衛、下人,也是佔據了上風。

    初一交戰,兵備道的士兵,便被殺的潰不成軍,任由那些府中的護衛、下人逃離而去。

    爲了阻止追兵,那些府中的護衛、下人,在衝出府宅之後,還四處縱火、製造混亂。

    一時間,除去劉一燝所在的這個鎮子之外,其餘的各個鎮子都是殺聲震天、火光四起。

    無數被波及到的百姓,也紛紛跑出家門,不斷的哭喊着。

    混亂,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得知各個鎮子的情況之後,劉一燝也是氣的七竅生煙。

    自己此來的目的,就是爲了安撫百姓,不使地方生亂。

    結果,卻是許多百姓的房屋被燒燬,各個地主鄉紳的家財也全都被哄搶一空。

    最重要的就是,兵備道有三百多名士兵死在了那些逆賊手中。

    如今那些逆賊,大多已經逃了出去,萬一那他們趁此,聚集起來作亂,各地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這件事情太大了,若是不能儘快消滅那些逆賊,便是他這個內閣次輔,也難免會受到責罰。

    想到這些,劉一燝心中也是憋悶至極。

    自己明明算到了魏忠賢可能會給自己製造一些麻煩,也提前做好了防備。

    可結果,卻因爲兵備道的廢物,而功虧一簣,還捅出了這麼大的簍子。

    自己該如何向天子和朝廷交代?

    若是因爲這件事,讓自己的履歷染上污點,自己在仕途上不僅無法再進一步,反而還會因此提前退出中樞。

    這讓距離首輔僅有一步之遙的劉一燝,有些無法接受。

    思來想去,劉一燝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自己的佈置和思慮沒有絲毫問題,所有的錯,都是兵備道的。

    隨後,劉一燝取來紙筆,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如實的寫了下來,並且着重的點明瞭兵備道的問題,將此次密雲之亂的責任,全都推到了兵備道的身上。

    隨後,劉一燝喚來了自己的隨從,將寫好的書信,以急遞的形式,發往了京城。

    處理完這件事情之後,劉一霖也回到了密雲縣衙,召集了衙門裏的所有差役,命人寫下了懸賞告示,開始捉拿那些逃走的逆賊。

    如今兵備道已經靠不住了,劉一燝也只能依靠這些差役和民間的俠士來協助自己了。

    同時,劉一燝也將密雲縣令和各級官吏全都放了出來,並責令他們帶人前去統計百姓的受損情況,進行安撫工作。

    就在劉一燝忙的焦頭爛額的時候,魏忠賢卻是滿面春風的找了過來。

    “劉閣老,如今東廠的人已經前往薊州了,您要不要隨咱家一同前往?”

    劉一燝眉頭一皺:“魏公公,如今密雲生亂,逆賊逃脫,百姓惶惶不安,老夫如何能夠走開?”

    魏忠賢眉頭一擰:“可是,薊州那邊若不抓緊行動的話,萬一那裏的地主鄉紳提前舉事,該如何是好?”

    一聽這話,劉一燝心中不由感到一陣惱火。

    魏忠賢這話看似與自己商議,實則就是威脅。

    但沒辦法,密雲這邊的隱患不除,劉一燝是真不敢走。

    劉一燝深吸了一口氣,將胸中的火氣壓下,而後凝聲說道:

    “霸州那邊,老夫暫時去不了,只能交給魏公公全盤處理,只希望魏公公能夠做好佈置,莫要再使那邊生出動亂!”

    見到劉一燝選擇了退讓,魏忠賢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既然劉閣老分身乏術,那咱家只好獨自前往了。

    請閣老放心,咱們定會悉心佈置,絕不會使霸州重蹈密雲這邊的覆轍!!”

    “如此,有勞魏公公了!”

    劉一燝一臉客氣的向着魏忠賢拱了拱手,心中卻忍不住暗自嘆息一聲。

    他能夠預見,沒了自己盯着,魏忠賢肯定會借霸州地主鄉紳的手,將朝堂之上的一些官員給扯進去。

    但是沒辦法,怪只怪自己過於相信兵備道能力,而導致棋差一招。

    看着魏忠賢離去的背影,劉一燝也是越想越氣,隨即回到房間,再次書寫了一封彈劾兵備僉事的題本。

    這一次,說什麼也得把坑害了自己的兵備僉事給弄死不可。

    一日後,劉一燝的那封書信和彈劾題本,先後送到了朱由校的御案上。

    看着書信中關於兵備道的情況,朱由校卻是一臉的平靜。

    如今的大明,就連京營都爛成了那樣,更何況是兵備道了,兵備道的士兵能有這種表現,朱由校也是沒有絲毫意外。

    看完書信之後,朱由校隨即拿起那封彈劾題本,直接略過了彈劾內容,看向了內閣的票擬。

    內閣的意見是,依大明律,嚴懲密雲兵備僉事。

    看完之後,朱由校並未急着進行批覆,而是開始細細思量起來。

    處置一個密信兵備僉事容易,但是朱由校考慮的卻更多。

    此次密雲發生的事情,對於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意外的收穫。

    朱由校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借用這次事情,和劉一燝傳來的封書信、題本,來整頓各地的兵備道。

    京營、衛所以及各地的兵備道,這三個都是朱由校需要整頓的目標。

    可是無論想要對哪個開刀,都會受到重重阻力,自己必須要拉起一幫人,與自己站在一起纔行。

    如今,劉一燝被密雲兵備道坑的不輕,若是將整頓各地兵備道的事情,交給他去辦,說不定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想到這裏,朱由校微微一笑,隨後拿起硃筆,在內閣的票擬上寫下了一個“準”字。

    隨後,朱由校看向一旁的王安,沉聲道:“傳旨內閣,密雲兵備道糜爛至此,朕心甚憂,倘若天下兵備道皆是如此,大明恐有亡國之危。

    責令劉一燝持王命旗牌,攜錦衣衛,對其他各地的兵備道進行徹查,以免類事情,再次發生。”

    “是,皇爺!!”

    王安恭聲應是,旋即轉身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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