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安將朱由校的旨意傳到內閣之後,方從哲幾人也不由愣了一下。

    他們雖然知道兵備道很爛,但卻沒想到,天子竟然將這件事情,上升到了關乎大明危亡的地步。

    正所謂君無戲言,天子能夠說出這種話,由不得他們不深思。

    他們知道,天子這是下定決心要整頓兵備道了。

    再者,密雲這件事情,也是將兵備道的糜爛擺到了檯面上。

    內閣和朝廷,若是不能有所表示,只恐會受到天下人的指責。

    方從哲與周嘉謨、孫如遊略微商議了一下,便同意了天子徹查各地兵備道的旨意。

    反正,這件事情,有劉一燝衝在前面,會造成什麼結果與影響,都與他們無關。

    很快,內閣便擬好了聖旨,交由六科傳抄之後,加蓋了天子印綬,由禮部的一名官員,攜帶着聖旨和王命旗牌,趕往了密雲。

    消息傳出,又一次引起了朝堂之上的震動。

    比起京營和衛所,兵備道雖然不是那麼太過重要,但也關係到了許多人的利益。

    一時間,文武百官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好像,自從天子登基之後,就沒出過一件好事兒。

    遼東軍餉一案、韓爌勾結內廷一案、順天府勾結放貸之人坑害百姓一案、遼東將門造反一案、順天府境內地主鄉紳謀反一案、清查府庫存銀和太倉一案……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驚天動地的大案?其中被牽連斬首的官員,更是不知凡幾。

    結果現在又鬧出了一個兵備道的事情,這一番整頓下去,不知又會有多少人被牽扯其中。

    不知何時,當官竟然也成爲一種高危職業了。

    對於此事,高攀龍、孫慎行、袁應泰以及朝中那些東林人,卻是表示了支持。

    他們這麼做,一方面,是爲了替袁應泰分散百官的注意力,使其能夠心無旁騖的完成清查府庫太倉一案,以獲取入閣的資格。

    另一方面,則是爲了藉助此事,聲援、拉攏劉一燝,爲驅逐方從哲做準備。

    如今的東林黨,雖然在內閣之中沒什麼話語權,但是在朝堂之上的分量卻是不容小覷。

    左副都御史楊漣、禮部侍郎鄒元標、大理寺少卿高攀龍、吏部侍郎孫慎行、刑部侍郎李三才,再加戶部尚書袁應泰,哪個不是位高權重?

    光是這幾個人,就足以壓絕大部分的官員。

    見到那些東林人不遺餘力的支持此事,那些有心想要反對的官員,也全都縮了回去。

    很快,聖旨便傳到了密雲。

    接過聖旨與王命旗牌之後,劉一燝也是當機立斷,直接命人對兵備僉事和兩名千總進行了抓捕。

    通過一番審問,兵備僉事與兩名千總,也將招募百姓、濫竽充數的事情,如實交代了出來。

    “哼~,這幫傢伙,往日裏濫徵徭役、喫空餉、喝兵血,如今又欺上瞞下,釀出如此大禍,真是罪該萬死!!”

    看着審訊出來的結果,劉一燝此刻也是變的殺氣騰騰。

    如果那兵備僉事能夠如實上報兵備道的情況,自己又怎麼會如此輕信於他?自己若不是輕信於他,又怎麼使密雲陷入動亂?

    想到這些,劉一燝也不含糊,直接請出了王命旗牌,並當着兵備道一衆士兵的面,將兵備僉事與兩名千總的腦袋砍了下來,並將他們的家產進行了查封。

    望着懸掛在營門口的幾顆頭顱,兵備道的士兵們,也是震驚不已。

    隨後,劉一燝便依照旨意,開始對密雲兵備道進行整頓。

    劉一燝先是將營中的老弱病殘裁撤了出去,隨後又對那些招募來的百姓,進行了問話。

    願意留下的,每年二十兩的軍餉,不願意留下的,可以隨時走人。

    那些百姓,雖然不願意當兵,但是面對那麼豐厚的軍餉,還是有不少人,選擇留了下來。

    最終,經過一番整頓之後,兵備道只剩下了一千餘名青壯。

    劉一燝一邊命人重新編寫花名冊的同時,一邊派人開始重新招募青壯士兵,以圖儘快剿滅那些逃出去的逆賊。

    就在劉一燝忙着安撫百姓,整頓兵備道的同時,駱思恭率領的錦衣衛也完成了對霸州地主鄉紳的清洗。

    由於駱思恭不似魏忠賢那般,有諸多的小心思。

    所以,錦衣衛在霸州的行動,並未引起什麼動亂,安撫百姓,分配土地一事,也異常順利。

    清洗完霸州之後,駱思恭也隨即帶人,向着永平趕去。

    另一邊,趕到薊州的魏忠賢,經過兩日的部署,也開始了對薊州地主鄉紳的清洗動作。

    薊州城西,二十里外,是一個名叫張家堡的鎮子。

    這一日,天邊剛剛出現一絲魚肚白,許多百姓便離開了冰冷的被窩,開始穿戴衣物。

    眼下雖然已經過了新年,但是天氣依舊寒冷。

    百姓們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向着鎮子中央走去的一處宅院走去,

    那裏居住的,是本地一個名叫張順的地主。

    鎮子上的當鋪、賭坊、糧鋪、錢莊都是他的產業,其名下的土地,更是多達八萬畝,放眼整個薊州縣,那也是響噹噹的一個人物。

    而這些百姓,都是張順的佃戶,農時種地,閒時便會到張順的府中做短工。

    當然,說起來是做短工,但是張順卻從未給他們發過哪怕是一文錢,一天下來,最多也就是管上一頓飯,而且還是喫不飽的那種。

    即便這樣,那些佃戶們,仍舊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任勞任怨。

    因爲前幾年鬧災,地裏收成不好,許多佃戶都從地主家中借了糧食。

    可是,這個張順卻弄出了一個八出十四歸。

    你要借一百斤糧食,他只給八十斤,等到還的時候,就要還十百四十斤,超過還糧日期,每月就要多收一成的利息,而且還是利滾利。

    這一年下來,除去地租之外,剩餘的糧食,連還利息都不夠。

    幾年下來,佃戶們欠的債是越來越多,有的甚至已經欠了張順一萬斤糧食了,而他當初也不過是借了五百斤而已。

    利息是本金的二十倍,可見這個地主黑心到了何種程度。

    不多時,百姓們,便陸陸續續的來到地主宅院的大門前。

    望着緊閉的大門,百姓們也不敢上去敲門,只能各自尋了一個角落等待着。

    直到天色大亮,宅院的大門這才緩緩打開。

    百姓們扭頭望去,臉上不禁露出一絲驚懼與害怕的神色。

    只見宅院內走出十五個陌生的壯漢,而這些壯漢的手中,則是拎着一個個血淋淋的頭顱。

    這些頭顱,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眼尖的百姓,也認出了這些頭顱的主人,正是地主張順。

    一家十五口人,一個不少,整整齊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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