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妗慢條斯理地說着,眼神同時打量着底下的人。
聽見她的話,其中或有平淡,或有麻木,又或者是疑惑,還有幾人露出鄙夷之光。
蘇妗卻統統不在乎,她知道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一路上的艱辛自然不必多說。
果然,還不等她在開口,便有人急急地出聲。
“我們都是普通百姓,如今又因爲家裏遭了難,如今兩手空空,只剩賤命一條。您是將軍府的貴人小姐,能求我們什麼?”
許是幾人心中都有此疑問,視線齊刷刷地投過來。
馮花迎也看了過去,手緊緊拉着自己的女兒。
“你們放心,如若你們願意留下,我自然也不會虧待。如果選擇離開,我也不會阻攔,甚至可以給你們一定的盤纏。”
幾人聽見這話,有些蠢蠢欲動。
“現在就可以選擇了,想要走或者想要留,任君選擇。”
蘇妗擡了擡手,身後的小廝端着一塊盤子走上前,上面擺放着荷包,裏面放了一定的銀兩。
下面的人兩兩相顧,都在猶豫不定,最終有一個人緩緩舉起手,是一個身形瘦弱的婦女,顫顫巍巍地開口:“貴人小姐,我,我想走。”
蘇妗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點了點頭。
那個女人上前領過銀兩,眼中還有些不可思議,滿是欣喜,她這番真是遇見了活菩薩!
“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女人跪在地上磕着頭,熱淚盈眶。誰都不知道他們在一路的逃荒中經歷了多少災禍,好不容易來到京城,她們所崇敬的天子腳下,結果卻被狠狠辜負,如同過街老鼠一樣到處逃竄。
明明該是保護他們的衙役官差,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隨着女人的開頭,逐漸又有幾人舉起了手,蘇妗一一應允。
待到那些人離開以後,原本的十幾個人只剩了七人,其中三個還是那一開始目光不純的男人。
蘇妗這時才站了起來,走到階下,聲音平穩輕柔,卻又帶着不可忽視的氣勢。
“你們既然都選擇了留下,便要遵守我執玉閣的規矩,一旦亂了規矩,便要付出代價,可都明白?”
馮花迎看着女子的臉,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爲何,她對眼前年輕的女子有一種莫名的好感,直覺告訴她需要留下來,留下來她和她的女兒纔能有存活的一線之機。
如今外面差役整日巡邏,她一個寡婦帶着孩子,就算有些銀兩,也只會變成催命的閻王爺。
“明白了,小姐。”
蘇妗彷彿沒有注意到那三人的目光,擺了擺手,讓春杏將他們安置好。
安排完人的春杏癟着嘴,一臉不高興地走進書房,身上的怒氣幾乎可以燃起火來。
“這是怎麼了?誰欺負咱們的小春杏了?”
蘇妗看到女孩氣鼓鼓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
“沒事。”
蘇妗看着臉上藏不住事的女孩,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好了,剛纔殷灼來找你,說給你帶了上次唸叨着想喫的鮮花餅,我讓他去正屋了,你去吧。”
春杏一聽到鮮花餅,頓時樂呵起來。又悄咪咪看了眼蘇妗,沒有什麼異樣才自己抿了抿嘴笑起來,臉上的小酒窩顯露出來。
蘇妗看着她這副模樣,心中直呼小傻子。
只怕是要被殷灼那個老狐狸拿捏得死死的,不過,自己信任的兩個人能結爲連理,她倒是樂見其成。
因此將春杏連忙趕了出去,專心地練起了字。
雪絨絨的狐狸毛縫在袖口處,毛筆揮動之間,露出那一身冰肌玉骨,手腕間戴着的白玉鐲子,與白皙的肌膚相襯,竟一時分不清哪個更加雪白。
銀絲線纏繞在白玉之上,如同生死纏繞的荊棘藤蔓。
春杏樂顛顛地跑了出去,看見屋內翹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被吹亂的頭髮,邁着小步子走了過去。
殷灼察覺到女孩的氣息,轉頭看了過去。
“小杏子,怎麼樣,這些日子想哥了嗎?”
男人吊兒郎當的模樣當即使得春杏翻了個白眼,什麼羞澀,矜持都拋到了腦後,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端起已經涼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想什麼想,鮮花餅呢?”
殷灼嘖嘖了兩聲,從桌上提起一包包裝精緻的糕點,送到了女孩的面前。
“喏,少喫點兒。看看你現在胖的,也就小爺我還慣着你。”
說完,抱着胳膊,斜睨了眼女孩,卻見她似乎根本沒聽見他說了什麼,滿心滿眼都盯着桌上的糕點。
頓時不滿地癟了癟嘴,委屈巴巴地蹲下,拽了拽她的袖子。
“小杏子!我出去這麼久,真沒想我?”
春杏看着距離極近的男人,上挑多情的桃花眸深邃又溫柔,一時心都漏跳了一拍。
逃避似的躲開了眼神,臉頰悄悄飛上紅雲,紅脣張合間,聲如蚊蠅。
“有一點點吧。”
殷灼卻有些不滿意,嘟囔着:“我都天天想你,你怎麼就一點點!”
春杏當即不樂意地瞪起眼睛,不高興地看着他:“怎麼了?我想不想還得看你臉色!”
殷灼看到女孩的模樣,立馬笑着賠禮道歉。
“沒有沒有,我說錯話了。小杏子,小爺真的好想你啊。”
說着,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肢,臉頰在身上蹭了蹭,又補充了一句:“沒有你打我兩下,我都喫不着也睡不着的。”
原本感動得熱淚盈眶的春杏當即抽了抽嘴角,覺得她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巴掌,省得懷念。
突然一下,她又想到那三個人下流的話,還有辜負了小姐的那個什麼君不言,頓時一臉怒氣。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說完,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
殷灼頂着莫名其妙的一巴掌,有些疑惑和委屈地看着她,眼眶都有些溼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