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狹窄昏暗,味道極爲難聞。
幾道哀求弱弱的迴盪着。
“是蘇蘇不懂事,請您饒了她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臺階上一把酸枝太師椅,男人眼底晦暗,直着長腿,不言不語。
而栗子蘇慘無人樣地躺在旁邊的一張破席子上,不知是昏迷了還是沒有力氣掙扎。
蘇戀滿臉眼淚,跪在太師椅下,弱不禁風地求他:“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跟蘇蘇提咱們的事...”
“咱們的事?”左青瀾終於出了聲,他嗓音很啞,壓着無窮無盡的涼,“咱們有什麼事?”
“......”蘇戀吸吸鼻子,連忙改口,“對對,什麼事都沒有過,我們只是普通人家,跟您和少夫人不會有交集的...求求您放了我父母和那些孩子們,求求您了。”
左青瀾上半身前傾,仔細地瞧她:“你能讓我老婆回心轉意嗎?”
蘇戀:“......”
“她都答應要跟我重新開始了,”左青瀾雙眼無神,又輕又低的聲音仿若在夢境中,“她還來公司看我,要找那些老東西算賬,她又開始心疼我了...”
她還逗他,說他屁/股翹,調皮地拍了他一下。
這種親暱至極的舉動,以前都沒有過的。
明明一切都在好轉。
明明,她就快要重新回到他身邊了。
就因爲栗子蘇的一個舉動,讓所有都沒了。
全都沒了。
連初一都記恨上了他。
左青瀾垂下眼,雲淡風輕道:“你有責任。”
過年那天蘇戀的出現,一定是故意的。
她應該是從栗子蘇嘴裏聽到自己去了,不管是爲了幫栗子蘇出一口氣,亦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
蘇戀有洗不清的責任。
“是,是我的錯,我的錯最大,”蘇戀哭的梨花帶雨,“我去給少夫人下跪,我去求她,行嗎?”
左青瀾輕哂:“你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沒等蘇戀反應過來,左青瀾眼底浮出自嘲:“你去死吧。”
話一落地,兩邊的保鏢迅速上前,一邊一個架住蘇戀,不知要把她拖到什麼地方。
蘇戀全身顫抖,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說到做到,他從來都是一言九鼎。
“不要,不要,”蘇戀哆嗦着找回聲音,“明明是兩廂情願的事,你不該死嗎?憑什麼讓我去死??”
左青瀾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我也該死。”
他眼睫沉下,疲憊到虛浮的嗓音:“你和你妹妹嚇到我女兒了,我的罪我在贖,你們的罪,也贖一贖吧。”
蘇戀驚恐萬分,尖叫着掙扎。
電光火石間,門口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保鏢左右爲難的聲音:“少夫人,二少...”
“讓開,”左殿漫不經心瞥了眼,“敢攔你們家夫人?”
保鏢訕訕,束手束腳地站在那裏。
單桃一把推開他,砰的一下踹開未上鎖的鐵門,她望見地下室內凌亂的一團,忍不住皺眉:“把她放了。”
架住蘇戀的兩個保鏢忐忑地站着,卻沒再敢往外拖。
“裏面的老人和孩子通通放了,”單桃不苟言笑,一言一語命令,“栗子蘇先送去醫院。”
沒人動彈。
左殿慢條斯理進來,拖着不正經的調:“怎麼,自己家少夫人的話都不聽了?”
“......”保鏢不安的回頭,“大少...”
“你不用看他!”單桃面無表情,“他沒腦子你們不知道勸勸嗎!!”
保鏢們:“......”
這tm誰敢勸。
“行了,”左殿不耐道,“趕緊的吧,待會再弄出人命,咱們家又不是黑手黨。”
保鏢們:“......”
您以前不也愛這樣。
可洗白了您。
該發話的人一直不發話,保鏢們琢磨一秒,覺得有兩大靠山在這裏,聽他們的沒錯。
地下室內的人轉瞬間被清了出去。
左殿清了清嗓子:“大嫂,我出去等你們。”
“嗯。”
鐵門被從外關上,地下室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椅子中的男人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他垂着腦袋坐着,像是犯了錯的孩子無顏面對父母一樣。
男人身形未動,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塑。
“別鬧了,”單桃望着他,平靜的語氣,“我認識的左青瀾不是這樣的。”
他從不感情用事。
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左青瀾慢慢擡睫,他眼底佈滿紅紅的血絲,啞聲問她:“怎麼才能不離?”
“......”單桃心尖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你能接受我跟別人上牀嗎?”
左青瀾瞳孔驟縮,喉結急速滾了滾。
一句“你敢”怒到嘴邊,又被硬嚥了回去。
他有什麼資格要求她。
緩了幾秒,單桃堅定了眼神,跟他說:“你同意我跟別的男人上牀,這事一筆勾銷,我們重新開始。”
“......”左青瀾嗓音被磋磨啞了。
他喉嚨發不出來任何聲音。
朦朧的弱光下,高大健碩的男人坐着,腦袋輕揚,無措的望着站在面前的女人。
通風口的風扇呼呼地轉悠。
時間一分一秒的被拉長,無窮無盡似的。
“不同意?”良久,單桃率先開口,她眼尾皮膚被揉過似的紅,“那把字簽了。”
“......”
男人呆呆愣愣,像是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單桃又瞧了他幾秒,冷不防嘆氣:“回家吧,別讓爺爺他們擔心。”
說完,她轉身去拉鐵門。
然而她手指將將碰到鐵門的涼,身後男人聲帶像磨破了,啞的只餘氣息:“好。”
單桃手指頓住。
她眼睫簌簌,以爲自己聽錯了。
下一秒。
又三個字傳到她耳朵裏。
“不要離。”
“......”單桃秀氣的眉頭短促的皺了起來。
所以,他選了,讓她跟別的男人上牀?
就爲了不離婚?
這還是左青瀾嗎?
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手眼通天的天之驕子嗎?
單桃差點氣笑了,她抿住脣,始終背對着他。
沉默須臾,單桃平靜應他:“好,就今晚吧。”
左青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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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讓左青瀾知難而退的計策失了控,單桃窩在沙發裏,再一次嘆了口氣。
夏書程站在窗邊,隔着六層樓的距離,望着樓下那輛賓利。
“你老公一直沒走,”夏書程回頭,“在車裏。”
單桃不想說話,懶懶地靠着沙發後背。
“別說你不認識他了,”夏書程淡聲,“我也不認識了,左家大少從小就是圈子裏最神祕的人物,人人都想跟他攀關係,又人人都不敢靠近。”
他移到茶几旁邊的椅子坐下:“記得有次酒會,我姑姑帶着我去了,你老公只出現了五分鐘,可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全是他的傳說。”
左青瀾很神祕,他不愛交朋友,也沒有同學。
左家深宅大院裏養出來的繼承人長相驚爲天人,氣質儒雅又高冷,那種反差讓人過目不忘。
“有人跟你公公婆婆攀談,”夏書程說,“明裏暗裏的打聽大少的消息,你公公婆婆滿臉自豪,沒多透漏一個字,言談中卻滿是對這個兒子的驕傲。”
左青瀾他就是這樣優秀的一個人。
夏書程笑:“那時候,任誰都想不到,咱們眼裏高居神壇的男人,不願撒手時,也跟普通男人一樣狼狽。”
“......”單桃心煩意亂,“你看看他走了沒?”
夏書程瞧她:“你覺得他會走嗎?”
單桃語塞。
頓了須臾,夏書程好奇:“你要把初一帶走,你老公能同意?”
左家這種家庭,即便是離婚了,又怎麼會把孩子交給女方。
單桃:“他會同意的。”
“......”夏書程不解,“你怎麼這麼肯定?”
單桃抿抿脣,溫聲:“他愛我,不會捨得讓我孤身一人離開的。”
夏書程頓了頓,隨後若有所思的笑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夏書程意味深長,“你是如此肯定大少對你的感情了?”
單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