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看不見就覺得長得很快。
整個假期左青瀾都黏在初一身後,小丫頭在哪裏,半米遠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
初一時不時偷看他,被他抓個正着後,又刁蠻的發脾氣:“爸爸你做什麼老跟着我!”
“......”左青瀾舔舔下脣,“餓不餓,爸爸帶你去喫大餐好不好?”
初一凸起脣:“你接下來是不是該問,媽媽有沒有經常喝水啊?”
左青瀾:“......”
旁邊站着的人壓着此起彼伏的悶笑。
沉默須臾,到底是忍不住,左青瀾試探着問:“媽媽那些朋友靠譜嗎?”
“非常靠譜,”初一說,“夏叔叔,閔姐姐都在呢。”
“......”左青瀾眼睫沉下,“夏叔叔?”
夏書程?
初一悄悄覷他,不知在想些什麼,她態度緩了些,小聲問:“爸爸,媽媽...從你這裏帶走了個東西。”
“嗯?”左青瀾擡睫,“什麼東西?”
“......”初一掩飾性地咳了咳,“媽媽要什麼你都會給嗎?”
左青瀾不假思索:“當然。”
“哦,這樣啊,”初一人小鬼大,“那我就放心了。”
左青瀾凝住她:“帶什麼走了?”
初一低下眼,盯着他無名指上的婚戒瞧了幾秒,問道:“爸爸你爲什麼還戴着婚戒?”
“......”左青瀾攤開手,脣角難得扯了點笑,“這是婚禮上媽媽幫爸爸戴的。”
初一點頭:“媽媽的都取下來了。”
“......”
又過了兩三日,初一終於願意跟他親近,也同意讓他進入自己房間幫她念故事。
弱弱的光線下,左青瀾嗓音沉緩溫柔,初一閉上眼慢慢進入夢鄉。
似睡非睡時,初一耳畔的故事忽地停了。
她睜開眼,睏倦地問:“爸爸,你怎麼不念了?”
“......”左青瀾抿抿脣,有些彆扭,“媽媽睡覺會不會踢被子?”
像是忍夠了,初一重重哼了聲,扭過身子背對着他,整張臉都埋進枕頭中,再也不想搭理他。
左青瀾慌了,他連忙移到另一邊,卑微的哄着:“不問了不問了,寶貝,爸爸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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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國外開學日前幾天,左青瀾巴巴地看着左殿和薄暖陽帶着初一上了飛機。
他脣角翕動,彷彿想說些什麼,又怕惹小丫頭不開心。
初一鼓着腮,決定原諒他一次:“爸爸你想說什麼?”
“......”左青瀾頓了頓,小心道,“叫媽媽接一接爸爸的電話,好嗎?”
初一:“不好。”
左青瀾:“......”
小丫頭這裏的路走不通,左青瀾擡眼望向後面的人:“小二,哥對你不錯吧?”
左殿:“......”
薄暖陽:“......”
默了片刻,左殿硬生生被逗笑了。
他長這麼大,從未見過左青瀾用道德和親情來綁架他。
偌大的機場人來人往,他笑的止不住。
左青瀾臉色發青:“嚴肅點。”
“不是,”左殿樂不可支,“我嚴肅得了嗎我,我不幫你傳話啊。”
左青瀾閉了閉眼,想揍他一頓。
他目光一轉,隨即落到薄暖陽身上。
下一秒,似乎是察覺到他的意圖,薄暖陽嗖的一下背過身:“啊該走了該走了。”
左青瀾:“......”
左殿笑到快趴下了。
左青瀾額角直抽。
不是。
就幫他傳句話。
不是幫他走私違禁品!!
這一個個的,做什麼這麼防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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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左殿跟薄暖陽的這趟行程,持續了整整一年。
兩人幾乎每天都能接到左青瀾的電話和視頻。
藉着鏡頭並不清晰的光,左青瀾偶爾能聽見和看見單桃的一絲聲音與影子。
某天半夜,左青瀾對着電話那頭的弟弟:“不打算回來了?”
“回啊,”左殿悠悠道,“這邊風景不錯,帶薄暖陽到處玩玩。”
左青瀾頓了兩秒:“你大嫂今天在做什麼?”
“你每日一問不嫌煩?”左殿樂了,“要不自己來看看?”
不然他能等到今天??
左殿笑的不成人樣:“你不會偷啊?”
左青瀾任他嘲笑,他不鹹不淡道:“爺爺說了,只要我動身,會立刻跟你大嫂打報告。”
左殿:“......”
他小聲嘀咕:“小老頭還挺精明。”
頓了幾秒,左殿輕咳了聲:“你別一口一個‘大嫂’的,我們都改口了,叫桃桃姐。”
“......”左青瀾額角抽了下,短促的惱火,忽地冒了句,“把從我這兒訛過去的青銅匕首還回來。”
左殿:“......”
不是他說。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刀早被他玩丟了。
這大男人怎麼回事,一把年紀了小孩似的跟他翻舊賬。
有個堂堂總裁的樣沒!
不知過了多久,兩邊同時沉默。
“哥,”左殿難得正經,“我真的有點好奇你跟大嫂的離婚協議寫了些什麼。”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左青瀾狐疑:“怎麼了?”
左殿喉嚨裏意味深長的笑了聲:“你怎麼能任由大嫂開口呢。”
“......”左青瀾不懂,“弟妹跟你離婚,你不讓她開口?”
“那有的東西可以給,”左殿散漫道,“有的不能。”
左青瀾淡聲:“一點房子和股票又值得了什麼。”
左殿繼續笑。
隨便閒聊幾句這個電話便掛了。
又到了年底的時候,左殿和薄暖陽帶着初一回了國。
衆人都好奇他們兩人爲什麼要在國外待那麼久,而左殿悠悠地給出了答案:“要你們管。”
衆人:“......”
這一年,單桃依然沒有回來。
客廳裏熱鬧,左青瀾安靜地坐在角落裏,怔怔地盯着某個方向發呆。
左殿瞥他一眼,揚脣笑了。
他推了初一一把,叫她上前哄哄某個失落的男人。
初一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國外教育開放,她成長的更加穩重,卻又掩不住的健康與颯爽。
小姑娘期期艾艾的上前:“爸爸,我回來你不高興嗎?”
“......”左青瀾怔了怔,旋即扯脣笑,“沒有,爸爸很開心。”
初一抿脣瞧他。
她眼中有着心疼:“爸爸,我下年就回來了。”
左青瀾愣了愣:“什麼?”
“我申請了國內的學生交流計劃,”初一老實地說,“下年暑假開學,就可以回來了。”
“......”被這條消息驚到,左青瀾心頭一緊,“媽媽知道嗎?”
初一心虛的低下眼,弱弱說:“後來...知道了,很生氣...”
左青瀾五味雜陳:“爸爸交待過你,不能惹媽媽生氣。”
“爸爸,”初一眼神很亮,“我回來,媽媽就會回來了。”
左青瀾:“......”
原本只顧着想小丫頭是不是氣到媽媽了,然而這話一落地,左青瀾那顆幹斤重的心像是突然被人移開了石塊。
連空氣都輕盈起來。
他眼底的陰翳隨着脣角淺淺的弧度消散殆盡,嗓子被剋制下去的歡喜給磋磨啞了:“真的?”
“這還能有假?”左殿慢條斯理過來,“你不知道她膽子有多大,大嫂真的差點動手揍她了。”
左青瀾冷肅的眼尾薄紅:“捱揍了嗎?”
“沒有,”初一脆脆道,“媽媽纔不捨得打我,叔叔就會誇張。”
“誒,有良心沒,”左殿笑她,“不是我跟你嬸嬸護着,你瞧那棍子會不會落到身上。”
初一嘟起嘴脣:“你跟嬸嬸要不在,媽媽都不會拿棍子。”
“......”被她氣笑了,左殿揉揉她腦袋,“行吧,能把媽媽哄回來,你是最大的功臣。”
初一漂亮的脣動了動,吭吭哧哧的:“可是我覺得,媽媽本身就想回來了。”
左青瀾瞳孔漾起漣漪:“嗯?”
“二月國外一場大雪,”初一小聲說,“媽媽看了很久,忽然唸了句,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
左青瀾僵住。
初一擡眼看他:“爸爸你懂是什麼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