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的,是單桃爲什麼會突然念這句詩。
單桃說過,這詩是她對他的第一印象。
所以說,是不是有那麼一種可能,單桃看見大雪,忽然,想起了他。
她想過他。
在那一刻,她在思念他。
這個念頭讓左青瀾周身的陰鬱如退潮的海水般頃刻散去,他深邃的眸底漾出暖意:“爸爸會準備好咱們家,迎你和媽媽回來。”
“......”初一眨巴眨巴眼,擡頭看着左殿。
而左殿對上她的視線,一臉的諱莫如深。
他們二人眼神古怪,左青瀾瞥了過去:“怎麼?”
“......”左殿清了清嗓子,“哥,如果說,家裏多了一個...”
像是有些慌張,初一迅速接話:“狗狗。”
左殿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左青瀾頓了一秒:“還養狗了?”
“嗯嗯,”初一點着可愛的下巴,“姓單呢。”
左殿沒忍住,短促的笑了出聲。
“爸爸會準備狗窩,”左青瀾哄她,“粉色的好不好?”
初一搖頭:“藍色的。”
“好,”左青瀾脣角擡了下,“叫單什麼?”
初一:“單梁,小名木木。”
“......”左青瀾眼底不明顯的凝噎,“一隻狗,還有大名小名啊。”
左殿再次笑的止不住。
左青瀾搭眼瞥他:“你老是笑什麼?”
“哥,”左殿笑的斷斷續續,“以後這話別當大嫂面說。”
“......”
這是又怎麼了。
他那話有什麼問題。
-
新年過後,從開學到放暑假的這段時間,左青瀾度日如年。
他隔段時間就要去碧海書院,仔細檢查一遍房間裏有沒有缺東西,再通通風打掃打掃衛生。
他知道單桃不會回世紀大廈,指定是來這邊住。
眼看着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左青瀾將落下許久的健身重新撿了起來。
他身材一直保持的不錯,只不過頹廢了兩年,想要再完美一些。
翹首以盼的日子時快時慢,取決於他一會歡喜一會焦急的狀態。
臨近暑假那幾天,他又開始夜夜失眠。
初一回來那天,左青瀾一大早就守在機場,等到傍晚終於瞧見了眼熟的小姑娘。
他左右巡視,許是之前兩次的陰影,他忍不住恐慌:“媽媽呢?”
“......”初一撇嘴,“媽媽要晚幾天。”
她直勾勾地擡眼:“爸爸你只看見我,很失望嗎?”
“......”左青瀾語塞,“沒有,別亂想。”
初一哼了聲,這一副聽見媽媽要晚幾天的失魂、失落、失望的樣子,還叫她別亂想。
左青瀾輕聲咳了咳,牽着她的手往外走,低低的聲哄她。
而單桃回來時已經是兩天後。
她沒通知任何人,稍稍安頓了下,先開車去了趟雲梵。
雲梵這兩年業務發展的不錯,“霧起”的牌子慢慢打了出去,每年銷量都很可觀。
見到她,一羣下屬又驚又喜,單桃的耳膜險些被震破了。
處理了一波手頭上的公事,單桃接上林姐,打算去商超買些日用品。
車子經過護城河時,望見樹木鬱蔥的林間小道,夕陽斑駁的光影從樹梢灑落,單桃恍惚了一瞬。
她將車子靠邊停下,笑道:“林姐,咱們逛逛吧。”
“好。”
這條小道的另一頭就是租界,連着那家書店。
書店還在,歐陸風情的外觀,幾串小燈泡亮着浪漫的光。
單桃脣角彎了彎,沿着她當初跟蹤左青瀾的路朝前走。
走到那棵她藏身的大樹時,單桃怔了幾秒,她收回視線的同時,眼尾餘光再次掃到一個陰影,那陰影從護欄上,砰的一聲落入河水內。
單桃:“......”
有女人哭喊着誰能救救她的孩子。
不假思索的,單桃跑到河邊,雙手扒着護欄往上爬,沒等爬上去,身後一陣疾風掠過,一條鐵臂攔腰將她抱下。
“能耐了你,”男人怒道,“等着。”
單桃愣住。
是左青瀾。
又一道落水的聲音響起,單桃喉嚨緊張到乾澀,她連忙抓住護欄,緊緊盯着湖水裏的人。
幸而掉進去的是個孩子,左青瀾很輕鬆的就把他撈了上來。
小孩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又嗆了幾口水,媽媽邊哭邊要跪地感謝。
“不是,”單桃匪夷所思,“護欄這麼高,您孩子怎麼落水的?”
“您可真成!!”單桃無語,“可太成了!!”
除此之外,她說不出任何感想。
圍觀人羣散掉之後,單桃身形頓了幾秒。
她抿抿脣,慢吞吞回頭,望着渾身上下不停滴水的男人:“你怎麼在這裏?”
“單桃,”左青瀾眼睛不知道是氣紅的,還是被水浸紅的,咬着字問,“這小孩是誰?”
說着,他骨感的手指一揮,落到林姐懷裏的小男孩身上。
單桃默了默,訕訕擡眼:“我幫你介紹。”
場面有些尷尬,但單桃一瞧左青瀾的樣子就想笑。
她舔舔嘴脣:“他叫單梁,小名木木。”
“......”
左青瀾額角抽痛。
木木?
那條狗?
啊呸呸呸!
不是狗。
是個小男孩。
單桃繼續瞄他:“15個月。”
15個月?
沒等左青瀾把日子算清楚,單桃坦白承認:“你的。”
左青瀾:“......”
一點都不怕他生氣,單桃補充:“但他歸我。”
“......”
被她這一句又一句的話堵到胃出血,左青瀾胸膛急速起伏。
他穿了件穹灰色襯衫,此刻襯衫溼透,貼在他身體每一處,若隱若現的顯出肌肉。
“所以,”半晌,左青瀾才摁着滔滔不絕的怒火,“走的時候就有了?”
單桃點頭。
左青瀾死死盯住她:“所以,不換新衣服和新包,不化妝?”
單桃點頭。
“所以,”左青瀾已經氣到粗喘,“兩年的時間沒回來過。”
單桃頓了頓:“我叫初一回來了。”
左青瀾理智全無:“這就是小二跟弟妹在那裏住了一年的原因?”
“......”單桃想解釋,“我有叫他們回來,是他們不放心...”
堅持要在那裏陪她一年。
左青瀾冷不防拔高音調:“是他們回不回來的問題??”
她跑去國外,生了個孩子。
然後全程不通知他這個孩子的爸爸。
“這孩子是我的,”單桃說,“你要跟我搶,你就是狗。”
左青瀾:“......”
真tm...想弄死她。
左青瀾咬肌不停鼓動,硬擠出一句:“我是狗。”
“......”單桃默了默,隨後轉身,“林姐,咱們走。”
左青瀾迅速握住她手:“去哪?”
單桃面無表情:“給你兒子買奶粉、尿不溼、繪本、玩具...”
說到這,她大腦倏地反應過來:“不對,既然你要了,你去買,孩子也帶走吧。”
左青瀾:“......”
她不按套路出牌,左青瀾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要去找我週四小寶貝了,”單桃捏捏木木的臉,“你的大腿爸爸來了,跟他吧。”
木木性格自來熟,也從不怯生人,笑嘻嘻地流口水:“好。”
看着小傢伙長得極像媽媽的臉,左青瀾心尖軟成一灘水,他身體溼透,不敢抱,彎腰哄道:“喊爸爸。”
“巴巴,”木木會說一些簡單的疊字,“巴巴~”
左青瀾衝他笑。
然而視線一轉,落到某個小女人身上時,那視線頃刻變涼。
“單桃!”男人冷腔冷調,“這賬咱們慢慢算。”
單桃:“......”
他跟她算什麼賬。
他這個便宜爸爸當得多輕巧。
單桃吩咐林姐把木木放到地上,乾脆利落道:“好了,你兒子,你帶吧,我要回家倒時差。”
“......”左青瀾咬咬牙,“送我一段。”
單桃瞧他:“你自己不會回?”
左青瀾氣笑了:“手機、錢包因爲你要救人通通掉進了水裏。”
他現在,身無分文。
又是步行過來的,連車都沒開。
思索兩秒,單桃從包裏摸出一張十塊錢紙幣:“車費。”
“......”
給十塊錢打發狗呢。
不對。
他就是狗。
單桃眼珠子轉了轉:“提醒你啊,這小東西跑得很快...”
話沒說完,林姐焦急地提醒:“哎呀木木又跑了。”
單桃皺眉,啪一聲拍到左青瀾後背:“還不去追??”
左青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