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杰這話出口，我沒急着回答，而是選擇看向谷夢瑤。見後者目光閃爍，糾結之情溢於言表，我嘆了口氣，心說這齣戲看來還得繼續演下去。只希望對面並不知情的孫杰能接得住……
好在孫杰並沒有讓我失望，經過短暫的沉默，他先與我開口道：“哥……我知道了。明天我就遞辭呈，不會讓你難做的……”
隨着話音落下，我從谷夢瑤的眼中清楚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忍。
“那行吧，”沉默片刻，我嘆口氣道：“具體的我明天到公司再跟你談。”
孫杰聞言，低落地應了一聲道：“好的，我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谷夢瑤突然出聲打斷道：“等等！”
語氣一滯，孫杰不確定地問道：“剛剛這是……”
“谷助理。”我不輕不重地答了一聲，隨即補充道，“她在我邊上。”
“呃……”孫杰顯然有些不太能消化。但這不重要，因爲現在的戲份已然落到了谷夢瑤的身上，只聽她質問我道：“劉暢，這是我跟孫杰的私事。你不能把私事和公事混爲一談！”
我無所謂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你剛剛也聽秦總說了，你不開心，她就不開心；她不開心，我公司的項目就要受影響。”頓了頓，我問道，“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炒了孫杰讓你出氣，是站在我的角度所能想出來的最優解，要不然……你來告訴我，我應該怎麼辦？”
此時秦莉默契助攻道：“恩，現在你擺句話。要不要劉暢炒了孫杰？”
這話一下把谷夢瑤停在了槓頭上，只見她幾度欲言又止，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見狀，我對着手機說道：“孫總，現在你是去是留的生殺大權，掌握在谷助理手上。要不我把手機給她，你跟她‘好好’說兩句？”最後兩個好字我刻意加了重音，想來孫杰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給他一個臺階，讓他藉着這個機會，跟谷夢瑤好好談談，把話說開，而不是像白天那樣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敷衍搪塞。
雖然孫杰所說的，如果谷夢瑤一上來就好好與他相處，而不是頤指氣使地指使他幹這幹那，他倆也未必就沒有機會，這話不能盡信。
但如谷夢瑤所言，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所以很多話很多事，最好是能由孫杰開口去跟她講，而不是假手於外人。
看着谷夢瑤拿着手機去房間裏接電話，秦莉坐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柔聲道：“辛苦你了。”
喝了一大口啤酒，呼出一口濁氣，我不無擔憂地說道：“但願孫杰能跟谷夢瑤好好談談，把話都說開。”
“會的，”說着，秦莉朝谷夢瑤所在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希冀道，“這一次，夢瑤應該能成長不少。”
看着滿臉唏噓的秦莉，我失笑道：“你這老母親的心態是鬧哪樣？”
白了我一眼，秦莉換了個話題道：“你什麼時候開學？”
“開學？”我不明所以地反問一句，但隨即就想明白秦莉問的是什麼，於是答道：“我收到通知了，下週六。”
“可惜我媽只搞得定交大，不然就送你去中歐了。”秦莉不輕不重的吐槽道。
“這什麼話？”我蹙眉道，“能不用考試念個MBA我就已經燒高香了，有什麼資格挑三揀四？”
見秦莉委屈巴巴地嘟起嘴，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說道：“再等幾年，等各方面條件允許了，我爭取去念箇中歐的DBA。”
“你當這是打怪升級呢？”秦莉好笑道：“這東西有什麼好多唸的？”
“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打怪升級的意思。”見秦莉瞪眼，我趕忙正經道，“我知道你也就是隨口一說，所以我也就順水推舟，立個莫須有的flag。反正上個學，認識點人，總沒有壞處。”
想了想，我繼續說道：“說實話，對於我的職業規劃，不出意外的話，我也就看得到未來五年。再往後……以我現在的眼界和閱歷，只能說暫時還沒想好。”
看了眼秦莉，我認真道：“說句可能會讓你不高興的話，我從來沒有什麼大的志向，小富即安是我的人生目標。但自從跟你確定關係之後，我也會想着是不是應該去闖一份事業。就算到不了你父親那樣的高度，至少以後說出去也不會讓你丟臉。”
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跟秦莉聊起事業觀，所以她跟我一樣，也收起了剛纔的柔情，滿臉認真地回答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其實小富即安沒有什麼不對。而且就你的事業來說，我的出現無非就是加速了一些進程而已。”
千嬌百媚地白了我一眼，秦莉說道：“我就是想說，你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很多事情過猶不及，你現在才幾歲？以後路還長着呢。”
我剛想回話，秦莉輕推了我一下，我這才忽然反應過來，家裏還有個人呢。
而且這人已經拿着手機，眼圈紅腫着緩步往餐廳走了。
小心翼翼地接過手機，看着神情有些麻木的谷夢瑤，我沒敢開口，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坐回原來位置的秦莉。後者會意，同樣帶着小心，輕聲開口道：“夢瑤，聊的怎麼樣？”
這話好似一個開關，把谷夢瑤的精神從無意識的遊離狀態撥到了有意識的沉浸狀態。
回過神，谷夢瑤如夢初醒般地問道：“啊？姐，你說什麼？”
“我說，你跟孫杰聊得怎麼樣？”含着笑，秦莉溫柔地重複道。
“姐，你說……我之前是不是真的對孫杰太兇了？甚至……到了跋扈的程度？”谷夢瑤不答反問道。
拉過谷夢瑤的手，秦莉失笑道：“這問題，你得問你姐夫。”
跟隨着秦莉的目光，谷夢瑤看向我，我感覺有點失魂落魄地問道：“姐夫，你說，是不是這樣？”
“跋扈肯定不至於，但……”斟酌了會兒用詞，我沉吟道，“多少有點嬌縱吧。”
“他就因爲這個討厭我？”谷夢瑤欲哭無淚道。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貶低自己？”秦莉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谷夢瑤的手背，埋怨道。
“你姐說得對，”我適時補充道，“你長這麼好看，他怎麼可能會討厭你呢？”
想了想，我換了個角度說道：“只能說你跟他相處的時候，打開方式不正確。或者說，你用來表達喜歡的方式，是他不能接受的。”
“你想說，我有點想當然？”谷夢瑤接口道。
此時，秦莉接過話頭，循循善誘道：“如果以後你再碰到一個喜歡的人，你可以試着多傾聽，多瞭解他的喜好。設身處地的站在他的角度去看待問題，而不是一股腦地把自己的興趣愛好都灌輸給他。”
“比如讓他給我去買一堆我要喫的東西？”谷夢瑤如開竅一般說道。
“喲，這都會搶答了。”我笑着調侃了一句，但隨即秦莉就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縮了縮脖子，我趕忙補救道：“其實你讓他給你買一堆東西這事情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甚至可以視爲你在跟他撒嬌。只不過，在這之後你並沒有爲他再付出什麼。所以在他眼裏，撒嬌變成了撒氣，時間一長，是個人都接受不了。”
……
經過我和秦莉的一番疏導，谷夢瑤總算是意識到了在她跟孫杰這段關係中，自己的不足之處。甚至聊到興起，還舉了幾個兩人相處之間的事例玩起了舉一反三。
而且這些事例，一看就是谷夢瑤對孫杰做的。
可以想見，當時孫杰得是有多沉得住氣，才能架得住谷大小姐的這番蹂躪……
至於之前電話裏孫杰跟她說了些什麼，雖說谷夢瑤沒有明說，但從隻言片語中，我也大致能猜到。無非就是孫杰告訴她，在之前倆人相處的過程中，如果某一刻，或者某件事。她不是像之前那樣處理，而是換一種讓孫杰更爲容易接受的方式處理。那他倆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一路喫着喝着，一直到我買的所有啤酒通通見底，谷夢瑤纔在秦莉的建議下，選擇今晚住在這裏，並拉着秦莉一起回客房說悄悄話。
而我則老老實實地留在原地，收拾這一桌的狼藉。
……
待秦莉回到臥室的時候，我已經連澡都洗完了。
見她進屋，我好奇問道：“聊完了？晚上回來睡不？”
“怎麼？不想我過來睡？”一邊收拾洗澡的衣物，秦莉沒好氣地回了我一句。
天地良心，我單純只是以爲她跟谷夢瑤姐妹倆想要秉燭夜談，所以才隨口一問。於是我無辜道：“我當然是想你回來睡，但……這不是情況特殊嘛……”
秦莉嘆口氣道：“我過去送個衣服就來，你小姨子第一次失戀，你我都多擔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