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貴姓劉，劉暢。阿姨您怎麼稱呼？”
“我叫馮露，”說着，她指了指正在買咖啡的女兒道：“那是我女兒，周蓓。”
“阿姨哪裏人？”
“我是溫州的。你呢？”
“我上海的。”
“上海本地人？”
“從我父母那輩開始，就是在上海長大的，但嚴格意義上說，我不能算是本地人，因爲爺爺奶奶那輩是都是從外地過去上海的。”見馮露明顯有點不太理解，我又解釋了一句道：“我們那邊說的所謂本地人，是祖祖輩輩都在上海，家裏有地的那種。”
“哦。在上海有地？那豈不是很有錢？”
呵呵一笑，我解釋道：“有不少人，原本家裏父輩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工，但如果遇到拆遷，分分鐘能分到幾套甚至十幾套房子，從此徹底翻身。父輩可能還好一點的，畢竟從小苦過來的，但很多小輩就很容易從此失去了工作的動力，好一點的就隨便找個工作混喫等死。差一點的……那喫喝嫖賭幹什麼的都有了。沒錢了就忽悠家裏賣掉一套房，如此往復，知道家裏被揮霍一空爲止。”
“那倒也是，天上一下子掉下幾百上千萬，正常人很容易經不住的。”贊同了這麼一句，馮露又問道：“那你今年多大歲數？”
“今年28。”
“做什麼工作的？”
“廣告行業。”
“結婚了嗎？”
“呃……還沒有……”
“那……”
“媽！你問人家這些做什麼？”此時，馮露的閨女周蓓買完咖啡回來了。她這話也算是給我解了圍。
實在太尷尬了……你說這要是在上海，馮露這麼冒出來我也就認了，但這異國他鄉的……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此刻不僅我尷尬，這周蓓也一臉尷尬。
話音剛落，馮露立刻不樂意道：“我就跟人家隨便聊聊，關你什麼事？”頓了頓，她指了指我，似笑非笑地對自己女兒說道：“人家這一表人才的樣子，就算沒結婚肯定也有女朋友，你就算想對人家負責也不一定有機會。”
頓了頓，她又看向我道：“劉暢你別誤會，我就是跟你閒聊而已，沒什麼別的意思。而且我猜你跟阿姨一樣，是來這裏旅遊的，但我女兒還要在這邊念幾年大學，所以我再怎麼老糊塗，也不可能這麼亂點鴛鴦譜。”
呃……要這麼說的話，我就放心多了，而且我也相信，她剛剛那些容易讓人誤會的問題，單純就是閒聊。
看了眼紅着臉不知道說什麼的周蓓，我接過她遞過來的咖啡，道了聲謝之後對馮露說道：“阿姨慧眼如炬，我確實已經有女朋友了，這次就是跟她一起來的。”
“你看！”得意地朝自己女兒攤了攤手，馮露接着順理成章地問道：“那她人呢？怎麼碰着你兩回都只有你一個人？”
“她會滑雪，所以自己去玩了，我一方面第一次體驗，所以不太熟練，另一方面來之前右手手腕受過傷，還沒完全好，所以就先休息休息。”
“啊……難怪剛剛看你剛剛起來的時候第一時間捂着你的右手。”周蓓說道。
聞言，我誇讚她道：“沒想到你觀察得這麼細緻。”
見我稱讚自己女兒，馮露一臉驕傲地說道：“她去年剛考上東大的心理學碩士，所以平時我都不敢跟她吹牛，不然很容易被揭穿。”
“東京大學的心理學碩士啊！厲害厲害！”
對於我這種不明覺厲明顯帶着恭維的奉承，周蓓只是禮貌地笑了笑，也沒說什麼。在斜了馮露一眼之後，她很大方地向我伸出右手道：“你好，周蓓，請多指教。”
輕輕握了握，我答道：“你好，劉暢，也請你多多指教。”
“你確定剛剛我沒撞傷你嗎？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可以直說，如果需要去醫院，費用我可以承擔。”
不等我接話，馮露好似對剛剛女兒斜自己一眼的報復一般，沒好氣地說道：“你承擔？你拿什麼承擔？你掙錢了嗎？”
尷尬地看了一眼臉再一次有些漲紅的周蓓，我趕忙陪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真沒什麼事情。別搞得好像我多脆弱一樣……”
說完這句，我見氣氛略有緩和，趕忙岔開話題道：“說來也巧，我女朋友的堂妹也是去年考上的心理學碩士，只不過不是東大，而是港大。”
“啊……那還真是有點可惜。我之前還考慮過港大的，但因爲本科是在這裏唸的，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不然說不定跟她就能成爲同學了。”周蓓說道。
“啊？什麼意思？”
“我女朋友也是東大的碩士，只不過比你早兩年畢業。”
“啊……學姐啊。”
剛“嗯”了一聲，我就看到，秦莉從我正前方的門口推門進來，正在東張西望地找我呢。
朝她揮了揮手，見她走過來，我對周蓓說道：“說曹操，曹操到。”
也沒多大會兒功夫，待秦莉走到近前，有些疑惑地看向我，眼神詢問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我向她介紹道：“這位是馮露馮阿姨，這位是她女兒周蓓。”
說着，我又對另外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秦莉。”
待雙方打過招呼，我簡單解釋了一下爲什麼會出現現在這種狀況之後，周蓓很是客氣地問秦莉道：“學姐，你要喝什麼？我去買。”
“學姐？”對於這個稱呼，秦莉有些莫名地重複了一句。
“她跟你一樣，是東大在讀碩士。”
聽我這麼一解釋，秦莉立刻說道：“喲！既然這樣，應該我請你啊。”
“別別別，我剛剛撞了劉暢，怎麼能讓你破費呢。”
見倆人推辭，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安靜之後說道：“那這樣，現在呢，讓你學妹請你喝咖啡。”擡手看了看時間，我接着提議道：“既然大家這麼有緣分，這眼瞅着也要到飯點了，不如一會兒我們一起喫頓飯，讓學姐請客，我這個東大女婿買單，這樣行不行？”
哈哈一笑，自從秦莉過來就沒怎麼開過口的馮露說道：“本來我還不同意讓你們請客這個提議，但衝你這個‘東大女婿’的身份，我倒是覺得挺不錯。也算是讓我提前過一過丈母孃的癮。”
“媽！你胡說什麼呢？人家女朋友還在這兒呢。”周蓓實在沒忍住抱怨道。
瞪了她一眼，馮露沒好氣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跟你爸結婚了，我媽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都當捏捏了！”說到這裏，馮露還不忘轉頭跟我和秦莉解釋了一句道：“捏捏就是外婆的意思。”
見我倆怔怔地點了點頭，馮露接着數落周蓓說道：“當初讓你畢業回家你不聽，非要考什麼碩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做通你爸的工作？現在難得有機會，我過過嘴癮還不行？”
“這個……阿姨，周蓓碩士唸完，也才二十五吧，就現在來說，這年紀還很年輕的……”看着有些激動的馮露，秦莉小心翼翼地說道。
嘆了口氣，馮露解釋道：“我們那兒結婚都早，你看我，二十四的時候就已經生了她了。”
“那是你們那個年代！現在不一樣了！”周蓓立刻反駁道。
“對！就是因爲我知道那是我們那個年代，所以你前兩年說要考碩士的時候，即使你爸不同意，我也支持你！”瞪了周蓓一眼，馮露說道：“但這兩年我也沒少去喝那些朋友、同學孫子、外孫的滿月酒。看多了我心態難免受到影響。”
“阿姨是哪兒人？”秦莉小聲問我道。
“我和她爸都是溫州的。”馮露替我回答道。
想了想，我問馮露道：“我以前有個女同事，也是溫州的，她說她們哪兒嫁女兒都是賠錢的，是不是這樣？”
“對！”頗有些感同身受地應了一句，馮露點頭道：“我們那兒嫁女兒，如果家裏條件允許的話，陪嫁不說翻男方彩禮一番，但肯定不會比對方少。道理也很簡單，不希望自己女兒嫁過去之後擡不起頭。”
“嘖嘖嘖，阿姨，你們那兒的這種覺悟，應該推廣到全國各地，有收彩禮習俗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指望靠着收彩禮給家裏弟弟娶媳婦，或者那種乾脆是想靠嫁女兒脫貧致富的尤爲需要。”
聽我這麼說，秦莉不屑道：“得了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任何觀念的形成，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對，各地有各地的風俗和習慣。”馮露應道。
剛想接話，我的手機忽然響。拿起來一看，發現竟然是蔣婷，疑惑地朝秦莉示意了一下，我跟幾人告了聲罪，便拿着手機到一邊接通電話。
“蔣婷姐。”
剛剛問了聲好，對面就傳來蔣婷略帶興奮的聲音道：“弟弟，我剛看到你朋友圈了，你在日本？”
“對，在北海道。”
“哈哈！那真是太巧了，我和你姐夫在東京呢。”
“啊……那……”
“他鄉遇故知，不約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