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莉摸着手上的面料嘆息道：“科技面料一直處於戶外裝備類的上游，屬於被西方‘卡脖子’的技術。掌握了核心科技面料，也就相當於取得了金鑰匙。我是真心地希望我們自己的企業能迎頭趕上，研發出屬於咱們國人的知名科技面料。”說到這裏，她神色堅定地問鄭軼道：“鄭總，能不能麻煩您把我手上款面料的詳細資料，還有您剛剛給我看的視頻、以及相關測試報告一併打包發給我？另外，告訴我一下，您這邊後續還需要多少資金才能把這‘龍鱗’的生產線給弄出來？”
“呃……這……”聽到秦莉忽然氣場全開地彷彿換了個人，鄭軼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還是一邊的馮露當先反應過來，推了同樣有些愣住的陳立東一下，催促道：“人家問你們話呢，趕緊回答啊！”
“啊……啊！是這樣，我們初步估計大概需要五百到六百萬。”陳立東有些謹小慎微地答道。
看了陳立東一眼，秦莉似笑非笑地問道：“夠？”
僅僅一個字，我可以從陳立東的臉上看到一種被人揭穿的尷尬，乾咳一聲掩飾了一下，他苦笑着說道：“一看秦總就是明白人，剛剛這個數，也就堪堪夠把這件事情運作起來，如果要一步到位的話，至少需要一千萬。”
點了點頭，秦莉忽然換了個問題問道：“那你們現在手上有些什麼客戶？”
疑惑地看了馮露一眼，在她明顯鼓勵的眼神的提醒下，陳立東對於秦莉的問題徹底開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起來：“我們手上……”
至於秦莉，在我看來，則是完全進入了自己投資人的角色，開始對於陳立東企業的規模、人員構成、組織架構、甚至大致的財務狀況進行了一番深入的瞭解。
而這一瞭解，就是大半個小時。當然了，在正式開始瞭解之前，秦莉也很正式地做了自我介紹，表明了自己投資人的身份。
聽他們聊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後，趁着我出來上廁所的機會，跟出來的周建安給我遞了根菸，隨即開口問道：“劉暢，你這女朋友……”
我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擺了擺手，我輕笑道：“周哥，剛剛你也看到了，她就差在自己腦門上刻上‘財神爺’這三個字了。”
抽了口煙，我接着說道：“實不相瞞，她已經在福建這裏待了快一個星期了。至於這次來的目的……其實就是想找一家或者幾家，像陳總這樣的公司。”
“啊……”恍然地應了一聲，周建安疑惑道：“我之前聽我老婆說，她是做貿易的，怎麼……”
“之前是做貿易的，但年後轉行了。”
“原來如此。”
跟周建安聊完，還沒回到會議室呢，我在門外就聽到陳立東問道：“秦總，我們的情況介紹完了，但接受投資是一件大事，我們也需要商量商量。”
“當然，投資者和被投資者之間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而且我相信，就算今天之前你們沒接觸過投資人或者投資機構，但今天之後，你們也會主動去接觸一些。”說到這裏，見我回來，秦莉指了指我道：“但我實話實說，帶着客戶上門的投資人，應該也就我這僅此一家了。”
開了這麼個玩笑，秦莉接着說道：“其實不滿二位，這周我除了你們以外，我還見過其他幾家，不論從規模、管理還是發展前景都比你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公司。但實話實說，相比於那些相對成熟的公司，我個人更偏向於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不等其他人回答，秦莉認真地說道：“因爲他們在做的是革新，而你們在做的屬於創新，這兩者是有本質區別的！革新，是在原有基礎條件下，儘量提升生產力，比如我在有的企業看到的，他們在原有面料的基礎上調整配料比例從而獲取所謂的新面料，或者直接購買其他公司或團隊創造出來的成果作爲己用，個人認爲，這樣的企業只有革新能力，沒有創新能力。”
看着陳立東和鄭軼，秦莉接着說道：“而你們，擁有的是創新能力，創新，指的是技術水平的飛躍，有創新能力的企業，取代舊事物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只要有合適的引導和幫助，他們就會迅速地佔領市場。這對於只有革新能力的企業來說，就是降維打擊。”
點了點頭，陳立東問道：“秦總，我想問問，您所說的所謂‘合適的引導和幫助’，具體是指什麼？”
“資本層面的我就不說了，主要還有市場層面的。”再次指了指我，秦莉說道：“這個客戶只是一個開胃菜，一旦我們注資合作成功，我可以保證，後續的訂單會讓你們忙到連家在哪兒都不知道。”
想了想，秦莉友情提醒道：“我剛剛給了你們名片，有興趣的話，回去之後你們可以查一下我的老闆是誰。”
看着馮露下意識地就拿出手機打開了瀏覽器，我輕笑着制止她道：“姐，別查了。我直接告訴你得了。”
待包括馮露在內的所有人都看向我，我看了眼笑眯眯的秦莉，開口道：“她老闆叫谷韻芝，而谷韻芝的先生是ya的董事長。”頓了頓，我環視衆人問道：“ya都知道吧？”
“啊！！！你說的是做服裝的ya？！”馮露當即驚訝道。
“對咯！”點了點頭，我笑着說道：“所以你說，作爲妻子的谷總，爲什麼會派自己的員工特地跑一趟福建，找一家像陳總、鄭總這樣做面料的公司進行投資？”
“你的意思是……”
看着已經明白過來的陳立東，我趕忙笑着擺手，矢口否認道：“我沒有任何意思！這一切都是我的主觀臆斷，捕風捉影。”
說着我還腆着臉朝秦莉笑了笑，待後者白了我一眼之後，我擡手示意了她一下，討好着說道：“一切以官方的說法爲準。”
其實話說到這個份上，正常人都知道怎麼選了。
所以晚上的時候，由陳立東做東，請我們幾人吃了頓頗爲豐盛的晚飯。
喫過飯，拒絕了他們提出下一場的要求，我和秦莉回到了酒店。
因爲秦莉身體的關係，所以今天晚上的酒基本都是我一個人喝的，所以此刻的我雖不到醉的程度，但也是有點多了。
簡單洗了個澡，倒在牀上即將失去意識的我，依稀聽到秦莉在那邊給谷韻芝打電話彙報今天的情況，但具體什麼情況，我就不得而知了……
次日一早，當我頭疼欲裂，又口渴難耐地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秦莉已經坐在桌邊對着電腦噼裏啪啦打字了。
從牀邊拿了瓶水，喝了一大口，我開口問一臉專注的秦莉道：“怎麼了？一大早臉色就那麼凝重？”
“醒了？感覺怎麼樣？”秦莉不答反問道。
“頭疼……”
“那你再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
“不睡了，胃裏難受。”一邊艱難地起牀，我再一次問秦莉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昨天跟大媽媽彙報了一下，她認爲現階段投資陳立東公司可能跟ya的戰略佈局不匹配。”
“啊？！爲什麼？”
“因爲大伯投資跟杜邦籤戰略合作的週期是5年！所以5年內，大伯的意思是找一家體量大，既有加工能力，又有一定研發能力的公司投資。我們投資的錢，大部分甚至全部投入研發，等戰略合作期到了，再拿出一系列杜邦產品的替代品，打響自己的名號。”
品了品秦莉這話，我接着說道：“所以谷阿姨的意思是，如果投資了陳立東的公司，怕他熬不過後面4年半？”
點了點頭，秦莉有些泄氣地說道：“不僅僅是熬得過熬不過後面幾年的問題，最主要的是，大媽媽對他們的研發能力沒有信心，畢竟他們的規模相對前面幾家來說，太小了。”
“那所以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研究昨天鄭軼給我發的資料，想從裏面摘錄出一些能證明他們研發能力的內容。”
嗤笑一聲，我走過去直接就把秦莉的屏幕給按合上了。
“幹嘛？！”見狀，秦莉蹙眉抱怨道。
“幹嘛？”反問一句，我翻了個白眼道：“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這種事情是能從現有資料裏找出來的？就算你打個百萬字，都不如親眼去看看來得直接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