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福下馬扶起爲首的百姓：“散了吧散了吧，我家夫人還要趕着去救人，製藥。”
百姓們散開，給馬車讓開道，程十公子上前一步喚道：“三姐姐……”
程明秀頓住。
程十公子追上，繞到她身前：“三姐姐，能不能……救救我娘……”
程明秀冷着臉覺得好笑：“你是不是記性不好螞？”
程十公子面色一僵，程明秀的娘是二姨娘，而他的娘是六姨娘，長得並不比二姨娘好看多少，出身也沒好多少，卻是個極有心機又擅長撒嬌討好捧高踩低的，程明秀的娘老實一些，大宅子裏妾室多的，跟後宮差不多，勾心鬥角傾軋得特別利害，女人不讓女人好過，除了直接上刀，各種毒計手段全都上，程明秀的娘曾懷過一次男胎，都八個多月了，摔一跤後流產，胎兒生下時還是活的，但沒三天就沒了，從那以後，二姨娘就有點神裏神經，經常神神叨叨的說自己有兒子，是誰誰誰殺了他，魯國公原本還有點憐惜她，而她總這樣，時不時的哭，尖叫，便慢慢厭棄了。.
如果有弟弟，程明秀在府裏的應該受待見一點。
而因爲母親的緣故，二房與六房向來不和，程十沒少欺負她，正是因爲常常被欺負，她才賴在忠義侯府住，才一心想嫁給秦承頌，纔會……
而程明秀出事，魯國公讓人活活打死她時，幾乎沒有人替她說話，甚至還有看熱鬧幸災樂禍的，這樣的姐弟，除了仇恨，哪來的親情？
這些，程十心中豈會不明，以前當成仇人的姐姐，這會子求她相助，怎麼可能？
“讓開。”程明秀不耐地冷喝。
“三姐姐……”程十跪下：“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娘，可是……可是你現在過得好，嫁了個這麼好的相公，又有顧娘子這麼好的朋友，這樣的好福氣……”
“你不會想說，我現在的好福氣，都是拜你們所賜？”
程十搖頭：“不，是你自己的福氣，是因爲，你曾有顆善良的心，所以纔會遇到顧娘子，纔會遇到姐夫，弟弟也希望你的好福氣會長長久久……”
這話裏話外的，是說如果程明秀若不答應他的請求，會遭報應，福氣不長久？
蕭三上前就要揪人，默言卻拽住了他，蕭三不明白，默言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就聽程明秀道：“你錯了，我曾經並不善良，認識顧娘子後，也同在府裏你們對我一樣，我對她用盡心機，各種手段怎麼陰狠怎麼來，卑鄙之極，我被父親打死是罪人應得，活該！可我奄奄一息時，我的親人，包括我的親孃都沒理我，等着看我死，等我死後扔去亂葬崗，我也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在我最絕望時候，是顧娘子救了我，是這個我認定爲死敵的人，不計前嫌救了我，是她喚醒了我血脈裏的善良，不，應該是我不敢不善良了，我這條命是她救的，她要我善良我就善良，讓我正直我就正直，以前在程家學的那些手段全都拋棄，老老實實做人，而我之所以能遇到相公，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福氣，皆因我遇到了顧娘子，皆因我變得善良正值了，所以，你求人幫忙，真的要用現在這種態度嗎？”
程明秀嘆氣道：“你看看她，看看她，七個多月的身子，腿都腫了，走路都很辛苦，這麼大熱的天在外頭奔波爲了誰？你剛纔怎麼說她的？你那些說法從哪裏來的？誰告訴你，毒藥是出自她手的？”
“我……”程十眼神躲閃：“我胡說的……”
“胡說？胡說說得那麼準，你知道顧娘子畫過毒麻圖樣，這件事知道的沒幾個人，你怎麼知道？”
程十臉色更難看了，僵木地跪着豆汗如雨。
程明秀嘆了口氣道：“你起來，顧娘子製出好藥，我第一個讓人送回府給你好不好？”
程十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中滿是戒備。
“我沒有要求，你想說便說，不想說我也不強求，等阿頌大表哥回來，什麼查不到，到時候該進詔獄的進詔獄，該發配的發配，該砍頭的砍頭，我不急，顧娘子也不急。”
程十的臉刷的大白，一時心緒起復厲害，程害，程明秀扶起他：“起來吧，地板燙得很，莫要傷了，放心回去吧，顧娘子還有事，莫耽擱了她。”
說完，扶住顧默言：“走吧，別曬着了。”
默言微笑着點頭：“好，又渴了。”
程明秀立送上水壺，揭了蓋遞給她：“喝幾口，別貪多，一會子又撐到胃了。”
程十瞪大眼睛看着她細心妥貼地照顧着顧默言離開，她變了，變得很陌生，變得像換了一個人，今日乍見時，她的明豔秀麗，溫婉自信讓他差點沒認出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由心生嗎？程明秀長得很漂亮，自小就是幾個姐妹中相貌最出色的一個，但現在的她更漂亮，因爲心中有愛，因爲善良正直了嗎？
“你儘管變得善良，行善事，有一天，福氣一定會找上你的。”程明秀回頭，眼神溫柔。
程十心中翻江倒海，若是以前的程明秀還不抓住機會諷刺和報復？可她沒有，也沒有逼迫他說出實情，甚至還說第一時間送藥給他……
儘管善良，有一天，福氣會找上你……
“三姐姐……”程十衝動地追上前步，又猶豫着站住。
程明秀頭也沒回，只向後揮揮手：“回吧，你娘還等着你呢，那糖雖然不能解毒，但能緩解症狀，快拿回去吧。”
馬車裏，默言微笑着歪頭看程明秀。
“真的不恨了嗎？”
程明秀扯了扯嘴角：“不是你說的嗎？恨是對自己的消耗，你恨的那個人卻並沒有任何影響，恨讓人變得面目全非，更何況，他也是可憐人，恨他有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