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眯着眼睛適應光亮,扯開還沉着的喉嚨說:“早安。”

    “什麼早安!”蘇俐慌張的從旁邊的桌子上抽了超多衛生紙壓在我的脖子上,我疑惑的要坐起身,卻發現我的領口內啪啦啪啦的掉下大量衛生紙,上頭全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

    ……又來了啊。

    “你的皮膚一直在流血!”蘇俐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說着:“可是我找不到傷口啊!血一直流出來,到底要堵住哪裏?”

    “沒事。”我搖頭說:“醒來之後就會慢慢停下來了……你可以幫我泡杯咖啡嗎?現在的我很需要那東西。”

    蘇俐一愣,點點頭後趕緊跑到旁邊取出咖啡包。我看她情緒一時無法平復,所以才隨便找些事情讓她忙……我把身上大量的衛生紙集中之後丟掉,走到浴室的鏡子前,望着鏡中的自己。

    我的臉和脖子一帶皮膚表面滿是血污,白色的襯衫都被染紅了。我煩躁的將襯衫的扣子一把扯壞、強硬的脫掉扔進垃圾桶。

    血汗症。

    流出的汗水會混着血液的罕見症狀。

    “你究竟在對着誰道歉?”

    我聽見聲音一愣,只見鏡子裏蘇俐正端着咖啡,憂心忡忡的望着我。她低垂着長長的睫毛,語帶猶豫的說着:“你在夢囈的時候一直說着對不起……那究竟是對誰說的?”

    “誰知道呢?”我微笑說:“我不記得夢境內容了。”

    “真的嗎……”蘇俐懷疑的說着。

    “那終究……只是夢而已。”我搖頭苦笑說:“我一直因爲精神疾病而困擾着,這也是我之所以會想要自殺的原因。放心吧,我一直都有服藥。”

    完美。

    謊言畫了一個圓圈之後,回到了原點。

    蘇俐終究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她並沒有繼續提問。應該是已經相信了吧?

    然而,當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蘇俐眼神中的懷疑。我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和她坦白我殺死母親的事實。

    我穿上之前順路買到的換洗衣服,重新確認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

    大約十點左右。

    我們搭着計程車前往蘇正輝所在的地址。一路上蘇俐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明十一月了,還是很熱呢。”我隨口提起。

    “是啊。”蘇俐毫無興趣的說着。

    ……本來想幫她緩和一下心情的啊。

    到了目的地後,我和蘇俐並肩望着那個地方。是個位在郊區的獨棟住宅。看上去屋齡大概有幾十年以上了吧?是個相當老舊的房子。

    而在房子的門口,一個坐着輪椅的老奶奶正在曬太陽。

    見到此景,我不禁皺起眉頭。現在日正當中,這個陽光烈度並不是老年人可以承受的。於是我上前對老奶奶說:“阿嬤,我將您移動到陰涼的地方如何?”

    老奶奶擡頭望着我,忽然沒牙的口用力一張,大喊:“我要被我兒子殺掉了!”說着說着她雙手往前一撈,好像想抓住我們。

    我和蘇俐猛地一驚,兩人都同時退後半步。老奶奶沒有抓到人,差點重心不穩從輪椅上落下。好在蘇俐一個箭步往前,及時攬住了老奶奶。

    老奶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那樣,攀爬着蘇俐的身體,用溼漉漉又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她用臺語說:“我兒子想要把我殺死啊!唉呦不孝子!我奈ㄟ這麼歹命!”

    “你兒子想要殺了你……?”我皺着眉頭反問,老奶奶大聲的說:“對啦!那個殺人犯現在就在家裏,你們快去找警察!”

    我和蘇俐面面相覷。這個地址是機構的工作人員給的、蘇正輝的所在地址。也就是說……我們兩人同時看向屋裏。

    壓倒性的憎惡感充斥我的胸口,好像喉嚨裏塞滿擦拭過嘔吐物的抹布那樣。我立刻拿起手機要報警。

    但蘇俐卻反應快速的壓住我的手。

    “蘇俐?”我疑惑的詢問。蘇俐卻不理會我,而是對着老奶奶說:“我們先進去裏面找人,一定會還給阿嬤你一個公道。你在這裏等我們好不好?”

    老奶奶聽了直點頭。處理好老奶奶後,蘇俐拉着我來到門前。

    “爲什麼不要報警?”我低聲問蘇俐。

    “欸?”蘇俐擡頭望着我,彷彿很疑惑爲什麼我會問這種問題似的。她上下打量我好一會兒後,忽然踮起腳尖用拳頭敲打了下我的額頭。

    “幹嘛?”我撥開她的手。

    “早上流了那麼多血,你果然還沒恢復吧?”蘇俐擔心的望着我。怎麼回事?爲什麼蘇俐會用這種表情看我?

    “算了。”蘇俐看我不打算回答,聳肩轉頭看向門。

    “反倒是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我問說。“去見你父親的準備。”

    “從來沒有準備好過。”蘇俐嘲諷的笑說。

    結束對話之後,我按下了門鈴。

    讓人聯想到老鼠叫聲般的門鈴響起。但過了好久都沒有人過來回應,沒耐心的蘇俐踮着腳尖用力槌了好幾下門鈴。

    “別這樣。”我沒好氣的阻止。

    “現在都快下午了,不可能是在睡覺吧?”蘇俐哼聲說:“沒在家的話就算吵到也無所謂。”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我跟蘇俐開始討論是否要闖入時,門打開了。應門的是一個滿身煙臭酒臭的汗衫男子,聞到味道的瞬間我和蘇俐同時皺起眉頭。

    這人是蘇俐的父親嗎?

    此刻蘇俐揹着新的大型揹包遮掩翅膀,臉上也戴着口罩……雖然我認爲就算不這麼做,那男人該也不至於能一眼認出蘇俐,但蘇俐還是如此堅持。

    “幹嘛?你們誰啊!”男子一看到我們,立刻露出警戒的眼神,他的面目通紅,看上去就是個經常喝酒的人。我忍住厭惡感,堆出禮貌的笑容說:“先生您好,我們是律師事務所的人,請問您是蘇正輝先生嗎?”

    “是又如何?”男子大聲的說着。

    我雖然心底不屑,但還是臉上微笑說:“有一些關於遺產權力的事情要和您討論,請問是否方便耽擱一點時間呢?這會影響到您收受遺產的權力。”

    這話是我直接把當初原本要騙狄亞貴的幾個版本拿來改着用的。那時候見到狄亞貴的房子,我就知道沒法用錢引他上鉤。但見到這人住家破舊,還飲酒睡到中午,我覺得應該能用遺產騙騙他。

    果然這人聽到遺產,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請進請進!”男子……蘇正輝一改先前警戒的模樣,滿臉笑容的迎接我們入內。我瞥了蘇俐一眼,對方完全沒有詢問她的身分,絲毫沒有懷疑:怎會有一個小女孩出現在這種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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