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北部武器庫

    艾鯤從武器庫的法陣中站起來,身上乾爽的衣服讓他捨不得離開室內,畢竟復活時傳送的對象可以自行決定,顯然可以只帶走衣服,而不帶走當中蘊含的水分,這大概也是他每次復活後,沾血衣服都能恢復乾淨的緣故。

    推開門攀上木梯來到屋頂,爲了因應這一天的作戰,城裏每棟房子的外牆都安裝了木梯,並在屋頂之間鋪好木板作爲聯結,艾鯤踩着寬度和腳掌長度差不多大小的木板,謹慎地往城牆方向走去。

    胡勒站在城牆高處,率領衆將士面朝漆黑一片的大地,所有人皆不發一語,靜靜等候自己命運的到來。

    忽然之間,數道紅色火光從暗處襲擊而來,像是蜻蜓點水一般,接觸到結界隨即被吸收,然而那隻不過是魔族發起攻勢的信號,下一秒鐘,數以百計、不同系別的巫力彈,彷彿煙火一般散射而來。

    面對如此大量的巫力來襲,在場沒有人因此退卻,只是眼睜睜看着敵方攻擊被結界吸收。

    歷經整個白天的持續攻擊,現在又遭到接連不斷進攻,就算是巫女們也逼不得已只能發出警告:“結界快撐破了!爲避免爆炸傷到自己人,準備解除結界,預計五分鐘後!”

    巫女們透過術式構築出可以吸收各系巫術的結界,最大的缺點就在於,吸收過量的巫力後會導致結界撐破、巫力爆走,因此最保險的方法就是提前解除結界,將吸收的巫力逆打回去,讓敵人來承受反作用力。

    “一分鐘!”

    在城牆邊緣站成一排的士兵們,抽出箭矢將其架到弓箭上,對他們來說,與其被動等待結界撐破,不如主動解除術式,率先發起奇襲。

    “三十秒!”

    隨着巫女們的倒計時,艾鯤越來越能感受到心臟跳動,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戰爭,這種感覺和以往單挑魔族完全不同,是面臨人類全種族的生存之戰。

    “三、二、一,解除!”

    “火之加護──熾雨!”

    隨着結界解除的同時,強大巫力化爲肉眼可見的紅光,向黑暗的大地散射出去,漆黑一片的大地上被炸出不少火光,不知有多少魔族死在這波掃射之下。

    但這波反擊也等同宣告結界的破除,巨大號角聲從魔族軍隊後方響起,士兵們立刻拉緊弓弦,接連不斷朝暗處無的放矢。

    早已在城門外潛伏已久的魔族,一看見結界解除立刻發動攻擊,失去巫力保護的城門,三兩下就被衝破,隔絕在門外的大水涌入城內,原本只深及腳踝的積水,直接淹到膝蓋高度,並還在逐漸上升,大量水生魔族也趁機潛入城內。

    長着鱗片的人手從湍急水流之下冒出,抓住房子石牆以穩住身勢,接着慢慢從水裏站了起來,衆人直到這時纔看見牠們的真面目,屬於蜥蜴人亞種,被稱作“行鱷”的魔族率先打頭陣,一隻只以雙足行走的人型鱷魚,用尾巴拍打地面,直接躍上房屋高牆,再用牠們銳利的尖爪插入牆縫中往上攀爬。

    鱷魚鱗片內含堅硬的骨骼作爲支撐,別說刀劍,就連箭矢都很難射穿鱷魚皮,因此人類對付行鱷的方法相當有限,最省力且有效的方法,就是趁牠們還沒接近時,用箭矢射擊雙眼或咽喉,但行鱷身爲蜥蜴人,平均智商只比人類低了30分,自然明白要在背對人類的地方進行攀爬。

    事先搭建好的木板發揮了功用,只見士兵們快步在屋頂上奔跑,用肉眼尋找攀在牆上的行鱷,對準牠們要害進行射擊,距離城牆較近的行鱷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被射瞎,掉進水裏壓在同伴身上阻止進攻,但距離較遠的地方,仍有不少數量的行鱷已經爬上屋頂,朝着東北方馭神塔攻來。

    眼見行鱷步步逼近,原本一部分持弓的士兵只得收起弓箭,將武器與扛在背後的鏈錘及小圓盾作交換,長約50公分的木棍末端用鐵鍊焊了一個長滿尖刺的鐵球,和銳器比起來,鈍器擊打對宛如身着重甲的蜥蜴人來說會更加有效。

    自結界破除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王城屋頂已經站滿數百隻行鱷,朝着士兵們極力防守的東北方攻去。

    就在行鱷與士兵們將要短兵相接之時,空氣中的雨水突然像是接連炸開似的,發出“唰唰”聲響,原本清澈無色的雨水,在發出怪聲後,轉變成藍色與粉紅色的黏液生物。

    藍色果凍狀物體逐漸成形,不過兩秒的時間,一個人臉大小的史萊姆,從艾鯤右方憑空出現,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用手中的短刀將其刺破:“史萊姆!牠們將身體碎塊混入雨水之中,再透過大雨移動過來!”

    原本在結界的保護下,任何魔族都無法進入王都,可結界一旦破除,魔物便會用各種方式侵門踏戶,即使透過戰前會議提前得知史萊姆的進攻方式,但要能提前做出應對,也僅限在人們還有餘力的情況。

    “哇啊啊!什麼東西……嗚嗚!”藍色史萊姆不知不覺地從弓箭手頭上現形,透過變形術變成一個水泡,罩住了那名士兵的雙眼與口鼻,士兵因突如其來的襲擊而站不穩,從溼滑的木板上跌了下去。

    看見此景的艾鯤沒有猶豫,丟下手上的劍直接衝向士兵,雙手握住了士兵的右手:“抓到你了!撐住……”

    一張血盆大口從水中躍起,嚇得艾鯤身子向後一震,原本手裏抓住的士兵,被行鱷咬住下半身,直接將其拉往水裏,其他只行鱷也隨即遊了過來,一隻咬住頭部、一隻咬住腹部,將那名士兵的身體給扯成了三段。

    “抱、抱歉了!”看着水流被鮮血染紅,艾鯤沒有遲疑太久,立刻用手撐住身體站起來,畢竟戰爭之中可沒時間讓他想東想西。

    然而,從屁股傳來一道強勁的推力,將艾鯤給踹下了水池當中,他連忙回頭一望,只見全身散發出粉紅色熒光的士兵,對艾鯤露出了奸笑,右腳彷彿是爲了告訴他死因一般,故意懸在半空中。

    “原來……身爲凡人的我,在戰爭中根本當不了英雄……開戰還不到十分鐘就陣亡了……”

    瀕臨死亡的艾鯤如同經歷人生走馬燈一般,看着那個粉紅色士兵逐漸遠離,他的嘴角慢慢露出微笑:“只可惜,我已經不是凡人了……血之加護!”

    艾鯤頸動脈內的血液迅速凝固,如同尖刺一般自上而下貫穿嵴髓,雖然他的四肢還在反射性的顫抖,但事實上在落入水裏之前就已失去了生命跡象,底下因雙眼被射瞎而無法爬牆進攻的行鱷們,一感受到有物體掉入水裏,立刻本能般地撲上去,將獵物撕成碎片。

    “嗚嘔嘔……這、這是……”

    咬破艾鯤屍體的瞬間,大量灼熱的血液流入喉間,和以往喫過的活體相比起來,並不是能讓行鱷滿足的口感,鐵鏽味中夾雜着一股令人反胃的酸臭,那些血液具有強大的腐蝕性,直接將牠們的食道燒啞,劇痛使牠們失去理智,在水裏不停地打滾。

    正常人平均一天約可分泌1.5公升的胃酸,但如果利用巫力使其產量暴增,在一瞬間分泌數十倍的量,對把獵物吞下肚的捕食者來說,就是足以致命的劇毒。

    擅長使用血系巫術的海拉漢曾在一次閒聊說過:“一般正常人的骨頭需要耗費數年的時間增長,但巫術卻可以在短時間就達到數十年的成長速度,於是我就在想,人體內的內分泌啦、激素啦……是不是也可以利用巫力,在短時間內大量製造……當然,我是不敢拿自己的身體來試啦,畢竟誰知道會有什麼後遺症,但如果是你的話……”

    艾鯤在那之後度過了痛苦的一天,卻也掌握了血系巫術的基礎,而這招大量分泌胃酸的技巧,就是在那時候測試出來的成果。

    對行鱷來說,失去視力並不足以致命,畢竟牠們發達的三叉神經可以感知水面震動來捕食獵物,但食道如果被燒壞導致無法進食,最後只能落得活活餓死的命運,再加上整個咽喉持續不斷的灼痛感,相當於是一種殘忍的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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