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壓迫大腦內的神經，纔會造成失憶的症狀。”
陳醫生擡了擡鼻樑上的眼鏡，翻頁着手中十來張ct，神情漸漸變得嚴肅，對宋文浩說道。
“如果腦海中的血塊拿出來，是不是她就會恢復記憶？”
沉默片刻，宋文浩深邃眼眸垂下，提出意味不明的問話。
陳醫生聞言，頗有些喫驚看着他，“你也是學醫的，這不是在明知故問嗎？”
“我明白了。”宋文浩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剛回到病房，雲千奈飛快撲過來雙膝跪在地上，頭埋在他的大腿處。
“阿浩，你去哪裏了？”
宋文浩低頭看着趴在他面前的雲千奈，內心的憂愁以及神情眉宇裏的疲倦一掃而空。
他內心禁不住軟和，擡起手掌撫摸着她烏黑毛絨絨的髮絲。
“我過去找醫生問一下你的病情。”
雲千奈擡眸仰着脖頸望着他，朦朧的水眸泛着微紅，像是要被主人拋棄的兔子。
“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
哽咽斷續的嗓音中清晰聽出她的不安和恐懼。
這樣的眼神，宋文浩整個人都要融化掉。
“對不起。”
他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頂，帶着溫柔的安撫。
“下次不會了。”
“那我們拉鉤。”雲千奈總算是原諒他，把剛纔的恐懼拋在腦後。
眼眶裏的淚水止住，喜笑顏開擡眸，朝他伸出食指。
宋文浩瞧着消瘦纖長的食指，再對上雲千奈滿含期待的清眸，嘴角不由揚起一抹淺笑。
“好，我們約定一百年。”
“誰不遵守諾言，誰就是小狗。”
學着她的摸樣伸出食指，緩慢靠近她的手指，最後鄭重拉鉤，彼此蓋章。
一雙冷眸在門外注視着病房內的兩人，漸漸變得陰沉寒冷。
顧北之目光定格在雲千奈明媚陽光，自然毫不掩飾的笑容。
此時她的笑容就像是鋒利的冰凌把他的心臟捅得鮮血直流。
他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身體本能比他更加快做出反應，顧北之慌亂轉身想要離開。
“大少爺。”路過的護士看見他，便主動上前打了招呼。
門口傳來的聲響還是驚動病房內的宋文浩。
“大哥。”
宋文浩推開門，見到顧北之不由叫了聲。
“他是誰啊？”雲千奈好奇跟着過來，看着陌生人不由問出聲。
顧北之神情表現不出一點波瀾，默默望着她從宋文浩腋下鑽出頭，歪着腦袋的摸樣。
宋文浩連忙把她的頭摁下縮回去。
雲千奈鼓起嘴巴，生氣被這樣對待，抓起他的手掌虎口就咬下去。
雖然她生氣但是也只是做做樣子，並沒有真的用力咬。
宋文浩沒有感到疼痛，只當她是在鬧，反手甩開她的手改爲握着。
察覺到顧北之的視線，他揚起一抹陽光燦爛的淺笑，輕拍了一下雲千奈的手。
“別鬧。”
“千奈，這是我大哥。”
雲千奈好奇打量着面前穿着一襲黑色西服的男人。
當看到他緊繃的臉龐和鷹雋銳利的目光時，不由害怕往宋文浩身後鑽去。
顧北之是誰？
他眉頭微擰，敏銳察覺到雲千奈的狀態不對。
宋文浩聽到他的話，表情略微不自然。
“暫時失憶。”
發現雲千奈藏在他身後，似乎是特別害怕見到顧北之，宋文浩悄悄握緊她的手心。
試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減緩她的不適應和恐懼。
“跟我出來。”顧北之陰冷的目光在兩人相握相交的手上停留多秒，若無其事地掠過。
偏頭對宋文浩冷聲說道。
“千奈，我過去跟大哥談一下。”
“你乖乖呆在病房，聽護士醫生的話。”
宋文浩扭頭撫摸着雲千奈的頭髮，眼裏裝滿溫柔的寵溺。
“嗯。”雲千奈乖巧點點頭。
“雨兒的情況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宋文浩剛坐下，頭頂傳來顧北之不含溫度的嗓音。
他挪了挪位置，神情不太好，“醫生說情況不太好。”
聽到他的話，顧北之臉色越發寒冷，停頓片刻，又問。“有多不好？”
“如果明天還醒不來，可能會成爲植物人。”宋文浩艱難說出糟糕的結果。
成爲植物人到底多麼難受，他親身體會過。
現在他最愛的妹妹宋雨兒也會經歷暗無天日，生不如死的狀態，宋文浩光是想想眼眶發熱，說出的話帶着輕顫。
顧北之神色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他對宋雨兒的寵愛比宋文浩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有別的辦法？”顧北之硬邦邦又問。
宋文浩搖搖頭，神情痛苦。
一下子兩個哥哥因爲宋雨兒的事情而陷入自責愧疚難受。
“那雲千奈呢？”
“你不是說過她愛的人是前男友？”
顧北之神情看不出變化，一如既往公事公辦的面癱。
可能是“前男友”三個字觸動宋文浩的緊繃不安的心絃，他情急之下喊出聲。
“大哥，沒有前男友。”
當時趕到車禍現場，壓根就沒有見到所謂前男友的身影。
只有雲千奈和宋雨兒。
“那你想怎麼辦？”顧北之見他反應劇烈，收斂住視線，沉聲問道。
“千奈現在什麼都不記得，我不可能會拋棄她。”
“真的是這樣嗎？”顧北之輕易易舉看出他的心思。
一切都是藉口。
真正離不開雲千奈的人是宋文浩自己。
不過是宋文浩想要挽留失憶的雲千奈編造出來自我欺人的藉口罷了。
宋文浩臉上一陣發青，帶着被人戳穿的尷尬和腫迫。
“大哥，就算如此那又怎麼樣？”
“現在千奈的前男友不知所蹤，她又沒有以前的記憶，我只不過是想着照顧她。”
顧北之瞧着宋文浩神情激動禁不住咳出鮮血，不由一陣心悸。
即是心疼自家弟弟，同時又有不知名的刺疼。
彷彿是被人挖空了心臟的血肉。
“隨你吧。”
“我管不了你們的事情。”
他神情黯淡，語氣中帶着少些嘆氣。
“大哥，那你能替我保密嗎？”
“我不想千奈記起以前的事情。”
宋文浩至少在此時是自私自利，全然爲了他私心而扼殺雲千奈恢復記憶的可能性。
顧北之一雙黝黑的冷眸深深注視着他，並沒有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