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女駙馬殤 >第 73 章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轉天二人應約來到副指揮使官邸,這一次,剛報過名諱,人就被恭敬帶了進去。楊寧城坐在正廳,見二人進來竟然起身笑臉相迎。

    馮素貞見他如此前倨後恭,難免一怔,回頭望向天香,想着恐怕是這淘氣公主私下裏已經教訓過人了,但見天香也是一臉訝異,心中不禁納罕。

    原來這副指揮使發現他奉命監視保護的人,竟然與馮聞二人過從甚密,他左思右想還是打算將刺客潛入一事壓下,萬一,大水衝了龍王廟也未可知。

    楊寧城笑着將一木匣託在掌中,親自打開將裏面所盛之物展露在馮素貞眼前,問道,“怎麼樣?”

    見金釵完好無損靜置於內,馮素貞點頭確認了賭注,轉身來到賭案前,啪一下展開手中摺扇,在胸前輕輕搖着,“楊大人,是你先擲,還是我先擲?”

    “來者是客,不如你先。”副指揮使一伸手,做出個禮讓的動作。

    對這場賭局心懷不滿的天香抱着甘蔗一直冷眼看着,聽他這麼說,忽然出手攔道,“誒,既然我們是客,那楊大人豈能失了待客之道,一支金釵賭一條人命,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就算馮素貞有把握贏,天香也想讓這位副指揮使再放些血本,豈能任由他拿着本屬於公主的金釵作爲賭注。

    楊寧城嘴角抽搐一下,暗笑此人天真,如今人命賤如草芥,只看這人是三六九等裏的那一等而已。

    “這位公子,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天香一仰脖,颯然道,“本大俠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天下第一大俠,聞臭是也!”

    “聞大俠,失敬失敬。”楊寧城從未聽說過這號人物,心中難免輕視,捏着鼻子客氣恭維一句,卻沒打算就此退讓,“本官沒有記錯的話,這位馮公子自稱草民,而這金釵,絕非尋常之物。如此一支金釵賭庶民的一條人命,有什麼問題呢?”

    被他的反問一激,天香怒火直衝頭頂,脫口而出道,“她纔不是庶民!她是我大明的……”

    簪花狀元,無雙駙馬!比那承襲的從三品高不知幾個位階去。

    馮素貞手腕一抖,譁一下合上了摺扇,順便截住天香的話,“公子,多說無益!”

    她當然明白天香的所思所想,但因爲楊寧城所說句句屬實,口舌之爭自然無用,庶民又如何,她們完全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和這位副指揮使過招。

    摺扇輕壓在擲具之上,馮素貞已經做好準備,她眼中流露出勢在必得的自信,“先買後開,押大押小?”見楊寧城將木匣推到小字上面,她微微一笑,手中摺扇橫着一揮,“楊大人,且看仔細了!”

    天香一顆心是提着的,可哪有什麼懸念,當金釵被馮素貞拿回手中時,她心滿意足地咬開甘蔗,笑嘻嘻誇道,“不愧是我的有用的。”

    馮素貞將金釵仔細收好,擡眼見副指揮使滿臉的陰沉,故意一挑眉問道,“楊大人,難道今天就爲我一人設賭?就賭這一局?”

    楊寧城拉着臉不說話,明知故問,這裏除了她二人還有誰在?

    馮素貞又刻意打量四周,賭具茶點一應俱全,她勾起脣角拱手謝道,“多謝大人,爲草民這一局費心耗力的置備,可惜,沒能令大人盡興,慚愧慚愧。”

    賭徒的心態就是贏了還想再贏,輸了更想翻盤,楊寧城面露不捨,搖一搖骰子,聽那聲響實在悅耳動聽,忍不住道,“你我再賭一局,那樣你就不必慚愧了。”

    馮素貞忍住笑,欣然接受了新的賭約,“不知大人拿什麼做賭注?”

    她神態輕鬆踱步到一旁茶案邊,端起一杯冒着熱氣的巖茶淺淺抿了一口,見並無異常且溫度適宜,才轉身遞給天香。

    馮紹民如此行事,這聞大俠竟想也不想,就着他用過的杯盞繼續飲了茶,副指揮使臉色有些難看,士人們的“翰林風月”已經波及到江湖中人了?區區庶民哪裏配得上談什麼風雅,雖然這二人確實是丰神俊逸,觀之令人賞心悅目。

    楊寧城與身邊侍從耳語幾句,那侍從低頭退下,不一會兒就拿來了地契房契,“本官將這官邸做了賭注如何?”

    馮素貞手中摺扇緩緩搖着,“楊大人在說笑麼?這宅子雖大,恐怕還抵不上京城一進的四合院,且難以變現,要來何用之有。”

    楊寧城臉上有些掛不住,有時候出不出得起賭注,也是一個人實力和胸懷的象徵,他很快定下心神,厚顏道,“本官一向清廉,只有這座宅子可做賭注。不知你想賭什麼?須得是本官有的纔行。”

    天香被他的恬不知恥狠狠惡心到了,忍不住就冷哼了一聲,若他清廉,又如何會挪用公孥去賭博?

    “那是當然,”馮素貞倒是不以爲意,只用摺扇輕輕一點自己光潔的前額,“我賭大人頭上的烏紗。”

    副指揮使聞言一愣,他心中甚爲疑惑,這賭局再怎麼輸,自己的烏紗帽平白無故也不可能讓這個白身得了去,遂扯動嘴角冷笑,“好大的口氣,不知是怎麼個賭法?”

    “簡單,我若贏了,楊大人須得聽我調配,去剿了那塞外的匪盜。”馮素貞向關外方向指了一指,挑着一雙似笑非笑含情目,終於將底牌揭開。

    “本官雖執掌兵權,可也不得擅自用兵,尤其不得在國境之外用兵,你這……”話說到這兒,楊寧城瞪着眼珠子方恍然大悟,這局就賭他擅自調兵遣將,而這不僅是丟烏紗帽的舉動,嚴重點可是要腦袋搬家。

    天香咔嚓咬下一大口甘蔗,心裏很是受用,真不愧是自己的有用的啊。

    見他態度忽然曖昧,腮幫子鼓鼓囊囊的天香忙不迭地在一旁煽風點火道,“莫非楊大人怕了?”

    副指揮使此時臉色如鍋底般黑,他緘默片刻,方沉聲回道,“本官只有親衛三百人,其餘都不得擅用。”饒是如此,擅自出關執行任務,已是超越了他的權限。

    馮素貞負手走了兩步,回眸笑道,“勉強也夠了,大人,請。”

    …………

    盯着一張塞外地圖,馮素貞已沉思許久,她清晰記得先皇的話——有兵纔有權。因爲做過天下總兵,知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歸根結底濃縮爲一句話——有錢纔有兵。

    如何纔能有足夠支撐軍隊的錢財?利潤最豐厚的當然是風險最大的貿易,商業版圖延伸出去,要穿過茫茫大漠,擺脫沿途匪盜,到達遙遠的西方。

    她盯着地圖上那處小小的綠洲,面色沉沉,除惡務盡,那蕭七娘怎麼辦?

    “喂,姓馮的,你還不得空呀?”天香除了晚飯時候與她打過照面,便再未有機會說話,此時也不敲門,直接探頭進來。

    剛纔過來就見她寫寫畫畫,現在又對着個地圖出神,天香邁步進來轉身合上門,從身後輕輕將她圈住,在她耳邊低語道,“又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做什麼讓自己那麼累?”

    四下無人,放鬆了心情,任由自己倚靠在天香懷裏,馮素貞展露出溫柔的笑容,隱去了剛纔眉宇間的肅煞之氣。

    她並沒有反駁天香將天下大事都交給男子承擔的想法,畢竟,在儒家禮法體系下,她從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便是這一套思想。

    “正因爲是小女子,若是想求些什麼,更不得半分鬆懈。”

    有什麼是長公主殿下不能給予她的呢?天香心念一動,有些不甘地追問道,“你所求的是……?”

    馮素貞眼中盛起柔情,回身將天香擁在懷裏。

    “天香。”馮素貞很少直呼公主的名諱,此時這樣喚她,天香聽起來,便有一種特別的鄭重其事。

    有些莫名的緊張,天香喉間一哽,憨憨地問道,“……幹、幹嘛?”

    馮素貞輕柔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再多給我些時間。”

    “嗯?”天香迷糊起來。時間?她們還很年輕,時間難道不是要多少有多少麼。

    “我所求的是……”馮素貞言語一頓,停了好久,久到天香都以爲她忽然之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聽她終於輕啓紅脣,囁嚅道,“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納采納徵免不了的,總不能憑白、憑白將人家姑娘……”

    天香一陣劇烈的心悸,這人突然說什麼癡話!

    “你!你把話說清楚,誰家的姑娘?!”這呆子說話是故意要急死人的?天香胸口有些窒息,死死抓住她的衣裳逼問。

    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着麼?

    馮素貞雙頰緋紅,眼波流動,在她耳畔喁喁低喃道,“東方家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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