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新女駙馬殤 >第 74 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向來清冷自持的人這突如其來的表白震撼了東方家的姑娘,她的那顆小心臟在胸腔裏狂跳不止,她纖細的脖頸好似被無形的手緊緊卡住,氣息不暢憋了個滿臉通紅。

    天香擡頭只看了馮素貞一眼,就被她如靜謐深譚般的眼眸攝取了魂魄,那因壓抑不住脈脈情意而暗流涌動的眼波搖搖曳曳。

    燭火在她眼中映照着窕冶舞動,天香癡纏情深的清麗面容就此生動起來。好不容易收斂心神,天香將自己羞紅的臉深埋在馮素貞肩窩處,只露出她嫣紅如血的精巧耳垂。

    沉默了好半天,她稍稍低頭隔着厚厚的衣裳用力咬了馮素貞線條鮮明的鎖骨——誰叫剛纔她不好好說話!

    天香想起當初招駙馬的時候,因馮紹民屬於入贅,反而是皇家按照禮儀給了她不少賞賜,哪裏需要這麼勞心費力的。

    “你這狀元郎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況且,我們不是還有經驗的嘛。”這麼一說,天香的臉更是火燒火燎起來。

    可惜,由於當時兩人是被先皇生拉硬拽趕鴨子上架成的親,只顧着互相置氣、鬥智鬥勇,完全沒心思注意這些細節,因此她所謂的經驗委實算不得什麼。

    天香接着道,“公主招駙馬不需要納采納徵,用度實在不夠,隨你從公主府庫裏支取便是。”

    話音剛落,她就深感後悔,堂堂長公主簡直是沒半點矜持了!這不就是在暗示馮素貞不要浪費時間準備那些有的沒的,自己府裏都預備好了的意思麼。

    就算聞臭大俠再怎麼瀟灑不羈,面對了心上人,總還是懷着嬌俏女兒家的柔情和羞澀,這下子可真真正正是羞煞人了。

    天香公主此時此刻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馮素貞的側臉被天香燒紅的耳朵燙了一下。

    她如何聽不出來這言下之意,忍不住彎眉淺笑,薄脣貼着她那紅豔豔的耳廓吐氣如蘭,“今時不同往日,這件事,急不得。”

    被人一句話戳破,天香羞得連眼眶都發了紅,“誰急了?誰急本公子跟她急!”她一跺腳,推開馮素貞擰身就走,卻被捉住腰封,摟回到一個柔軟馨香的懷裏。

    “公子,你當然不急,你連想都沒想過。”身後傳來溫柔恬淡的聲音。

    “我……”天香驀地一怔,無話可說。

    沒錯。她魂牽夢縈的人只有馮素貞,滿心滿眼只有她,如今看她眉目含情對自己一顰一笑已經十分滿足,還胡亂奢求什麼呢?

    所以,她是真的沒想過。

    馮素貞顰眉籠一抹如煙淡愁,卻又恰到好處的未讓天香看到。

    “你打算怎麼做?”

    天香的臉上漸漸褪去鮮豔的顏色,長公主願意爲馮素貞所求的一切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沒有立刻答覆,馮素貞只是牽起天香的手讓她站在自己身側。

    她面對着塞外地圖,仰頭凝神細看,彷彿大漠雪山就在眼前,綠洲如茵,冰泉如鐵,牛羊如星。

    錦繡江山如畫,怎能輕易捨棄。

    她手指了圖中山巒河流直抒胸臆,“塞外本是大明舊地,剿匪實爲一石三鳥,對於那幾股佔山爲王的勢力,若能兵不血刃招安,不僅能擴充實力重新控制西域,收回舊地,掌握商路,還有利於賓服各邦,重振國威。”

    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偉業,豈是一朝一夕之功,少則三五載,多則十年、幾十年。

    “所以……”這纔是她所求的,不憑白的、得到東方家的姑娘。

    天香一顆心慢慢平穩下來,果然,是急不得,不過她們還年輕,總不會需要等到她們都鶴髮橘皮的時候罷。

    可她才借到三百兵丁。

    可她只是個庶民。

    可她還是個女人!

    面對那副單薄柔弱的肩膀,那份深沉篤定的心思,天香心疼的無以復加,她低頭無言的解下先皇御賜的令牌,再擡頭時,已換上她慣常的頑皮笑容,“瞧!本公子帶了個寶貝,若要調兵,安定衛就有兵。”

    單憑長公主的一件令牌,恐怕不足以正規程序調集軍隊,而倘若濫用權力,天香是否還能在朝堂立足就得畫個大大的問號,皇帝也會因此受到牽連。而馮素貞憑藉贏了賭約借來的兵,與天香並無半分關聯,無論多少,風險由副指揮使承擔。

    保護天香的事,她總是做的無聲無息。

    馮素貞目光堅定柔和,“公子,不可濫用權力,況且,你我私事沒有假手於人的道理。”

    “哼,榆木腦袋,讓本公子幫你算一算啊,”天香掰着手指頭來回踱步,“掙錢籌款,招兵買馬,練兵用兵,招安匪盜,收復失地,賓服四邦……就算平均兩年。”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天香數到最後,呆立原地,半天才道,“這、真是要地老天荒了。”

    “公子,不對不對,應該是……”馮素貞也掰着手指頭,一本正經的糾正天香,但聽到最後卻發現她只是糾正了做事的順序。

    “你這是耍賴!”天香氣得杏眼圓睜,什麼不對,讓她空歡喜一場!順序變了又如何,時間的長短根本沒變。“騙子!大騙子!”

    “公子,我再不會騙你,順序確實不對嘛。”馮素貞忍不住笑着將她輕輕攬在懷中,苦口婆心解釋道,“不是我不懂變通,就算真能調兵出去打仗,朝廷怕是拿不出軍餉。”

    天香一愣,蹙眉疑惑道,“皇兄不會這麼慘的,普天之下,所有財富都是他的。”

    馮素貞想起生民苟活艱辛,不由得淡去笑容,“話雖如此,可朝廷內外沆瀣一氣來矇蔽他,富戶一毛不拔,窮人稅負累加,財政虧空愈大,窮人破產之戶愈多,流民漸成氾濫之勢。”

    “怎麼會……”天香不想去相信,可她並不是一隻真正合格的金絲雀,她用腳丈量過京畿周邊的鄉鎮,也跋山涉水來到邊塞安定。

    “所以,纔有皇上加徵商稅,整頓官員資金挪用,即使如此,仍是治標不治本。”馮素貞知道治本的方法,可她需要一個如太-祖般擁有堅強意志的皇帝,不在乎史書塗抹的真正一心爲民的君主。

    可惜,她不僅沒有這樣的一個上位者,自己偏偏也不得入仕。

    “原來,竟是如此。”天香終於明白,夙安樓稅金一案,正是朝廷全局的管中一窺;而楊寧城填補的虧空也是因朝廷財政積弊而起。

    “他亦不會知道,現在江南到處皆是靡靡之音,穿四爪龍常服的商人比比皆是,已經到了目中無君,目中無國的境地。”

    原本眉目如水的人,言辭間面容漸漸凍結,天香能感受到她周身散發出的凜冽寒意。

    “……”手中,天香的柔荑微微顫抖。

    馮素貞猛然醒悟,自己這番激烈言辭,恐怕會令天香擔憂鬱憤。

    “對不起,公子,這些你本無須知曉。”

    “位卑未敢忘國憂,你根本不必道歉,反倒是我,只知……”

    馮素貞擡手輕按在她的脣上,笑得似水溫柔,“不許你說我家公子壞話。”

    天香明澈的眼中盛滿了晶瑩的淚水,對着她哀婉一笑,“馮素貞,你不該在這裏。”

    下一瞬,眼淚打溼了她的長睫,她的臉頰、她的脣角,“父皇仙逝之時我反省過,深悔未曾爲他分憂。再後來,總覺得這江山社稷的擔子挑在皇兄肩上,有他和張大哥在,一切都會好的,可是……”

    酸澀之意蔓延在馮素貞心田,她把自己的天香公主惹哭了啊。

    輕柔的撫摸着天香的發,她溫言安慰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這樣,並非一人之力、一夕之功可以改變,公子無須自責。”

    “如果一人之力改變不了什麼,”天香擡起溼潤的眼眸,注視着被她的淚水模糊了面容,卻仍然散發着令人安心氣息的女子,“那你爲什麼不就此放棄?”

    面前的這個人,爲什麼會平靜接受一切不公,卻又從不就此沉淪?

    伸手接住她滴落的顆顆淚珠,馮素貞雲淡風輕地嘆息道,“因爲你啊……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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