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月吐出一口濁氣猛然站起來,他先是打量了一眼上官妍,然後警惕的望向四周。
“我已經把下人都遣散了,那個郎中拿了銀子不會說出去的,沒人知道。”上官妍笑笑戳戳了尹月:“我故意沒用御醫,就是怕消息泄露。”
“你有了身孕的事,先不要透露出去。”尹月摸了摸上官妍的臉蛋:“你需要任何東西,我都會幫你解決。”
“我要回丹川尹月,我們一起回去。”上官妍緊緊的攥着尹月的胳膊:“在新川城,我很沒有安全感,尤其是……我知道你很爲難,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這裏面也是你的孩子。”
上官妍輕撫着自己的肚子。
“我姓尹。”
尹月聲音低沉帶着一點沙啞:“主上已經老了,無論誰能當上下一任九川之尊,你覺得他會放過我和你肚子裏的孩子嗎?”
“我們回丹川……說不定……”上官妍說出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說不定像睿王一樣?現在裝傻有點晚了,我小時候就應該這樣,然後就會在新川宮的柴房裏餓死。”錦衣侯看向池塘,水面平滑如鏡。
“不過也有可能,下一任新川主胸懷廣大,把我這個義子當個屁放了,但哪怕有一絲可能,我也要把它扼殺在搖籃裏。”
上官妍看着面前紅色的錦袍滿眼複雜。
“現在的睿王對主上還有威脅嗎?”尹月轉過頭看着上官妍。
“那肯定是沒有。”上官妍搖搖頭。
“可從我當上錦衣衛指揮使的第一天開始,對睿王的監視就從未停過,因爲主上想知道他的兄弟在幹什麼,哪怕一連數年我報上去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清風拂過,把錦衣侯的衣角微微撫起。
“有時候我都想幫他殺了睿王。但這樣,怎麼能體現他的兄友弟恭呢?”
上官妍不說話了,只是重重的了一口氣。
“不過你說的對,新川城不是個養胎的好地方,你應該回丹川。”尹月捏了捏上官妍的小手。
“有什麼事,我想和你一起面對。”上官妍眉頭緊皺。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尹月伸出一隻手揉了揉自己夫人的眉心:“聽話,我保證我會去丹川找你的,收拾好東西,這幾天就出發。”
“你打算保老五,讓我和老五一起去丹川?”上官妍眉頭一皺。
“你猜到了。”
“這很好猜。”上官妍戳了戳尹月的腦袋。
“是,尹岐要真死了,你妹妹估計也會不開心吧,我已經差人讓傳信給丹川主,讓她在尹岐事發之後給你妹妹招婿,你可以以給自己妹妹把關爲由回丹川,順便留下一段時間。”尹月摸了摸上官妍的秀髮。
“我利用你妹妹去洛河鎮,讓她能和自己愛的人終成眷屬,沒有擔驚受怕的在丹川白頭偕老,就算是補償吧。”
“哼,你算你還有點良心。”上官妍冷哼一聲。
尹月看着自己的夫人笑笑。
“你怎麼知道我娘能同意招婿?當初我妹妹嫁去新川的事情天下皆知,如今公開招婿,免不了落人口舌。”上官妍皺了皺眉頭。
“你娘會同意的。”錦衣侯目光低垂。
“你派人和我娘做了交易?”上官妍盯着尹月。
“沒有,我只是給了她一封信。”
“寫了什麼?”
“沒寫什麼,只是把尹岐怎麼把上官婧逼走的原話寫了一遍而已,丹川主當然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我賭一把,賭丹川主想讓自己的女兒幸福,而不是把她第二次送去別川,當做換些什麼的籌碼。”尹月看着上官妍,眼裏滿是真誠。
“還有其他手段,你知道的,事情總有意外,可我討厭意外。”尹月嘆了口氣,躲開自己夫人的直視。
“我要是問什麼手段,你肯定不會說對不對?”上官妍站起身,後退兩步:“我警告你!別把你的那些手段用到我的家人身上。”
“我怎麼敢,畢竟你現在手上有人質嘛。”錦衣侯搖搖頭,苦笑一聲。
兩人之間的裂痕好像越來越大了,尹月也不知道該如何修補它。
“我累了。”紅色的錦袍一甩,上官妍轉身走進屋內,開門的一剎那女人突然回過頭:“你一定我是怎麼坐上丹川主的對吧。”
“略有耳聞。”
“母親不願再擔當川主,於是我便趕鴨子上架一樣坐上了那個位置,看看新川,你們好像都瘋了。”上官妍盯着她的夫君。
尹月沒說話,拳頭攥緊。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走到今天到底是爲了你母親當年的真相,還是爲了至高的權利?”上官妍看着尹月,毫不客氣。
錦衣侯只是沉默,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說着,上官妍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女人笑了,絕代風華:“或者……你已經知道了當年發生了什麼,只是你疑心太重,不相信罷了。”
砰!
上官妍關上了臥房的大門。
“其實我信的,我應該是信的。”尹月看着女人關門的背影喃喃自語:“我利用上官婧……是不是做錯了?”
尹月下意識的向天看去,殘陽如血,映在他身披的紅色的錦緞上,金絲修成的飛魚閃閃發光。
可惜,迴應錦衣侯的只有池塘中錦鯉的咕嚕聲。
嘩啦!
尹月把手中的餌料一次性的拋撒進池塘,塘中錦鯉歡呼雀躍。
錦衣侯拍了拍趴在身邊的狼腦袋。
三灰灰一躍而起,一條肥碩的鯉魚血肉模糊。
三灰灰不喜歡喫魚,它撕扯着它,玩夠了,就扔給身邊的大灰,大灰剛接過,二灰馬上就上來搶奪,兩隻灰狼低吼着,一場決鬥馬上就要打響。。
尹月沒有阻攔的意思,就站在旁邊看着看着面前的血肉模糊。
錦衣侯彎下腰,撿起一塊剛剛因爲拋灑而掉落在池塘外面的餌料,扔進池塘。
一條眼疾嘴快的錦鯉張開嘴一躍而起,和它一起跳起的還有四灰,美味的餌料進入了錦鯉的肚子,可惜落回水池的只有半個身子,鮮紅的血液剛在水中蔓延開,就像一朵盛開的血蓮。
只可惜花開一瞬就被水流衝散,只留下一條尾巴,浮在水面上打轉。
錦衣侯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自覺的微笑。
他聽見了腳步聲,官靴的腳步聲。
“侯爺。”一名錦衣衛總旗凌凱在他面前單膝跪倒:“宮裏傳來消息,主上召您進宮。”
“把池塘清理乾淨。”尹月拍了拍凌凱的肩膀示意他站起來。
“那……侯爺,這些魚……”凌凱看了看池塘,又看了看塘邊的血肉模糊。
“留着,死了一條你就跳進去。”
“是。”
“那……”凌凱張了張嘴,剛想要再問點什麼,他看到他的侯爺已經走遠了,轉過頭,他看到四隻狼,嘴角還沾着血肉和魚鱗,炯炯有神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