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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荀子的尷尬地位【求月票!】

    聖王!

    天道足於一人!全道德,致隆高,綦文理。

    一言而出,使天下莫不順比從服!

    荀子的“聖王”理論,簡直就是爲朱棣這種強權君主量身打造!道衍和朱高熾這兩人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敲打在朱棣的心坎上,直擊他的內心!朱棣之前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天人感應和天子理論這些,可他終究還是沒有遇到合適的機會,如今遇到了,也是要再仔細考慮考慮。

    畢竟,他是一國之君,而且還是造反得來的皇位。

    因此在這種剛剛坐上皇位的關鍵時刻,他必須要慎重行事。

    對於天人感應理論,還是心存顧忌的,畢竟天子之位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天道授予的,而天人感應,則是對天子理論的完善。

    但現在聽到朱高熾與道衍所說的話,朱棣卻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找到了正確的路一條通往至高無上的權威之路。

    朱棣目光悠沉:“原來聖賢早就說過,天人感應乃是虛假存在,而聖王,就是天道的化身,掌握着人間的天道。朕就是聖王,既是聖王,朕自然要掌天道、順天道而爲。”

    旁邊的朱高熾見狀,趕緊躬身道:“恭賀陛下,臣願侍奉聖王左右,誓死追隨。”

    “臣亦如此!”道衍亦合十行禮,“陛下雄才偉略,定當治平天下,使大明繁榮昌盛,成就千古一帝之偉業!”

    “好!好!”

    朱棣大喜,連道了兩聲好,隨後說道:“朕今日有幸聆聽佛道兩位高人教誨,深有所感,來人吶,給張真人賜酒。”

    道門中,全真派道士不可以飲酒,而以龍虎山爲代表的正一派道士則是可以飲酒,但不可酗酒。

    佛門中,本來從天竺傳入漢地的時候,和尚也是可以喝酒喫肉的,但是自從南北朝時南朝梁武帝發佈了《斷酒肉文》後,和尚們方纔不飲酒了。

    幾名宦官送上酒水,又悄然退去。

    “謝陛下厚愛,臣愧領!”張宇初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將其中美酒飲盡。

    “熾兒,你也飲一杯!”

    朱棣微笑着說道,顯然心情大好。

    “謝父皇。”

    朱高熾也是雙手托住酒杯,將酒杯裏的美酒喝個乾淨。

    “哈哈。”朱棣暢快地笑了起來,臉上帶着一絲得色,“朕自登基以來,從未有一日,如今日這般痛快,聖王之說,想想還真是令朕激動啊,哪有什麼天人感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朕要告訴世人,朕就是天道足於一人的聖王!”

    朱棣興奮異常,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凜冽中帶着一絲涼意的酒水滾入喉嚨,繼而喝進胃裏,片刻後,暖洋洋的熱意就從中散發出來,朱棣更是倍感愜意。

    雖然朱棣是造反篡位奪來的皇位,甚至殺了無數的反對者,但他能夠坐穩江山,能夠成就帝業,誰敢說他是沒本事呢?更何況,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朱棣還正值壯年,潛力巨大,而且身體極爲健康,少說繼續統治大明二十年不成問題,未來哪怕是成就“治隆唐宋、遠邁漢唐”的偉業,也不是沒有可能。

    因此,不管是從鞏固皇位角度,還是從集權成就偉業的角度,朱棣都有充分的理由,來接受並推行荀子的理論。

    以聖王強化皇權!以天道論來廢除天人感應!便如道衍之前刺激他的那句話一樣,漢武帝能用董仲舒的理論,你朱棣想要做千古一帝,便不敢廢這套理論?

    道衍不僅給他提供了更好的、更有利於皇權集權的理論,而且也完美地解決了天人感應對日心說與萬有引力的天然阻礙。

    最重要的是,這些可都是你們儒家聖人荀子的理論啊!想到這裏,朱棣忍不住擡頭望向窗外。

    只見陽光燦爛,晴空萬里,可謂是天朗氣清,令人格外舒坦愜意。

    人就是這樣,只要心情好了,看什麼都是好的,哪怕是平常心情不好就要踩兩腳的路邊狗尾巴草,也會在此時顯得格外嬌羞。

    “聖王與百姓,荀子還有什麼說法嗎?”朱棣忽然想到。

    畢竟,剛纔道衍只說了聖王的絕對權威,但還是那句老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是隻是聖王擁有單方面的絕對權威,怎麼想,怎麼都不太合理吧。

    這就體現了,朱棣已經對“聖王”之說徹底心動了。

    道衍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之所以提出“聖王”之說,道衍的目的,當然不僅僅是爲了幫助朱棣鞏固和加強皇權。

    道衍的第一個目的,是爲日心說和萬有引力從儒家經典裏,找到可以自洽的邏輯。

    第二個目的,則是利用日心說和萬有引力能證明天人感應理論是錯誤的,繼而通過打擊天人感應理論,來推翻程朱理學。

    第三個目的,纔是順道幫失去了天人感應的皇權找一個新的外衣。

    嗯,“聖王”之說,就是道衍找到的“皇帝的新衣”。

    面對朱棣的問題,道衍解釋道。

    “《荀子·強國篇》曾言:禮義則修,分義則明,舉錯則時,愛利則形。如是,百姓貴之如帝,高之如天,親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故賞不用而民勸,罰不用而威行,夫是之謂道德之威。”

    “《荀子·富國篇》亦曾言:治萬變,材萬物,養萬民,兼制天下者,爲莫若仁人之善也夫。故其知慮足以治之,其仁厚足以安之,其德音足以化之,得之則治,失之則亂。百姓誠賴其知也,故相率而爲之勞苦以務佚之,以養其知也.故仁人在上,爲之出死斷亡而愉者,無它故焉。”

    朱棣聞言,神情微微一凜。

    他曾想過聖王究竟是會如何至高無上,然而卻未曾想過,或者說未敢想過,在荀子的理論裏,聖王只需要“治萬變,材萬物,養萬民”,便可以讓百姓把聖王當成高貴的帝王、當成至高的天道、親切如父母、敬畏如神明。

    甚至說,聖王可以讓百姓“相率而爲之勞苦以務佚之”“爲之出死斷亡而愉者”。

    也就是說,百姓會主動以艱苦的勞役來報答聖王的仁德,甚至於樂於爲之赴死!

    毫無疑問的是,這其中顯然體現了某些法家的思維。

    內聖外王,內法外儒,概莫如是。

    但隨即,一個巨大的疑問就從朱棣的心頭升起。

    ——荀子在儒家的地位,爲什麼這麼低?以至於朱棣幾乎沒有聽過荀子的這些理論。

    “熾兒,現在孔廟是如何配享從祀的?”

    儒學,作爲華夏曆史上最強大的思維流派,可謂是影響深遠,尤其是經西漢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儒學便成爲了歷代封建王朝唯一認同的官方學說,到了如今的大明,已然是延及上千年。

    因其對維護封建統治有極強的作用,儒學深得歷代君王推崇,許多帝王都曾特意爲儒家聖賢君子們設立文廟以進行奉祀,而孔廟,更是在全國遍地開花。

    只要是有讀書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孔廟。

    因此,從孔廟的配享從祀裏,就能斷定出儒家歷代大儒宗師們的身後地位。

    這是最直觀的判斷。

    所以朱棣纔會這麼問自己的好大兒。

    畢竟朱棣之前從來都沒有特意留意過荀子在儒家裏的地位,而且朱棣好歹是皇帝,即便是沒常識,也不能直接問荀子排到第幾位吧?因此,朱棣就用了委婉的方法。

    伱把孔廟裏配享從祀的都給朕念一遍,朕就知道荀子排在什麼地位了,而且還不丟臉。

    朱高熾連忙解釋道:“孔廟主祀自然是大賢至聖先師孔子,配享從祀則有三個等級,最高的‘四配’,其次是‘十二哲’,最後是東西兩廡從祀的‘先賢先儒’。四配十二哲人物都在大成殿,在孔子的兩側,越靠近孔子的越尊貴。”

    “所謂‘四配’,便是孔子東側的顏子、子思,西側的曾子、孟子。”

    這個排位,是有大講究的。

    東側打頭的顏子,便是顏回,這個不用說了,孔子最心愛的弟子。

    西側打頭的曾子,曾參,同樣是孔子的弟子,則被認爲是得孔子心傳的衣鉢傳人,依據是《論語》裏,孔子與曾子關於忠恕之道的對話具有某種心傳的色彩,以及一些記載中的關於孔子傳《孝經》於曾子,曾子又著《大學》.當然了,其實曾子在孔門文化傳承中的歷史地位更主要的是對思孟學派的開創有先導之功。

    兩位孔子親傳弟子在東西兩側打頭,這是按照輩分來的。

    而東側第二位的子思,則不僅是孔子的親嫡孫,還受教於曾參。

    更重要的是,子思還是孟子的道統傳承老師,便是說孔子的儒家思維學說由曾參傳子思,子思的門人再傳孟子,後人把子思、孟子並稱爲思孟學派,因而子思上承曾參,下啓孟子,在孔孟道統的傳承中有重要地位。

    西側第二位的孟子,是四配聖人裏輩分最低的,但卻獲得了“亞聖”的稱號,便是因爲孟子振臂高呼,捍衛儒家的旗幟,完整而全面地繼承了孔子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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