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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庸者裁汰之法【求月票!】

    “姜先生,您說的庸者裁汰之法,可是范仲淹慶曆新政所用的‘明黜陟、擇長官’之法?”朱棣微微凝眸問道。

    姜星火長身負手,淡淡說道:“范仲淹慶曆新政所用的‘明黜陟、擇長官’之法,不過是針對宋朝磨勘制度的小修小補罷了,何如與我這庸者裁汰之法相提並論?”

    姜星火此言,若是旁人聽了,少不得譏誚之語。

    你一介獄中囚徒,憑什麼敢跟範希文相公相提並論?又憑什麼敢說範希文相公的慶曆新政之法,不如你隨口提出的辦法?

    但朱棣這位大明帝國最高權力擁有者,聽了以後,卻偏偏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儼然便是信以爲真了。

    非止是朱棣如此,便是在場的其他幾位大明帝國高層決策者聽了,也是這般理所當然的態度。

    這便是姜星火在不經意間積累的威望和信譽所致了。

    績效削藩、攤役入畝、大明國債、化肥、民族國家、央稅地稅、稅警總團、地緣政治、萬有引力、日心說、考成法.光是朱棣在一瞬間能想到的東西,就已經極爲駭人了。

    畢竟,姜星火這幾個月講的這些東西,隨便拿出幾件,對於大明帝國這個依靠歷史慣性踽踽前行的老大封建國家來說,都是可以止住頹勢的改變,而且是立竿見影的那種。

    更何況,姜星火還是講了這麼多!

    這還僅僅是朱棣想到的,還有很多他暫時記不起來的呢。

    姜星火所言的政策,任意一件都可被稱爲“弼政良策”,放到哪朝哪代,提出並推行下去,他本人都可以成爲一代名相。

    所以,此時姜星火難得言語間少了幾分謙遜,多了幾分自信,卻無人說他什麼,反而覺得這本就是理所應當之事。

    姜星火清晰的話語,飄進了幾人的耳朵。

    “范仲淹慶曆新政所用的‘明黜陟、擇長官’之法,指的是嚴明官吏升降、慎重選擇地方長官。其背景是因爲宋朝官員升遷採用磨勘制度,只講資歷年限,不間政績,導致官吏因循苟且,無所作爲。”

    “故此,針對當時分佈在宋朝州縣兩級官員‘不稱職者十居八九’的狀況,范仲淹認爲官員的升遷要嚴格依照政績,加強對官吏的考察,獎勵能員罷免不才,並主張由各級長官保薦下屬,有人保舉在三年任期屆滿即與磨勘升遷,否則便要等到滿五年之後,方行磨勘。”

    姜星火輕笑一聲:“根子上,還是磨勘那一套,小修小補罷了,魄力遠不如王安石變法。”

    話語雖然說得不太客氣,可即便是朱高煦這種不太懂宋朝歷史細節的莽夫,也大概聽明白了。

    范仲淹主持的慶曆新政,‘明黜陟、擇長官’之法,說白了還是根據互相保舉那一套,部分打破了全靠排資論輩的磨勘之法。

    可是,從根本上來講,也僅僅是對磨勘之法的改良罷了,跟姜星火口中的庸者裁汰之法,似乎還有很大區別。

    “敢問姜先生的庸者裁汰之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跟慶曆新政的‘明黜陟、擇長官’之法有什麼區別呢?”朱高煦好奇問道。

    姜星火的話語擲地有聲。

    “庸者裁汰之法,便是根據‘優劣危機、用停成御’給各部門各職位量身定製出來的考成法目標,來進行官吏考成。”

    “核心便是,能者上,庸者下!”

    “考成排名最靠後的,如果在‘緩衝期’依舊不能適應衙門職位的任務,那麼就要毫不留情地踢出官吏隊伍!”

    姜星火此言一出,朱棣等人不由地面色凝重了起來。

    顯然,姜星火對官僚階層開刀的態度和決心,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手段,也更加酷烈。

    朱棣心頭暗道:“不過朕倒是很欣賞姜先生這種做法實在是太對朕的胃口了。”

    能者上,庸者下,對於朱棣來說,簡直就是再美妙不過的六個字了。

    朕,不養閒人!

    一想到在靖難四年裏狂噴自己的官僚階層,就要被考成法加庸者裁汰之法折磨的欲生欲死,朱棣的嘴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意。

    “燕校尉,你笑什麼?”

    “哦?哈哈哈哈,沒什麼!沒什麼!”

    姜星火搖了搖頭,話鋒一轉:“當然了,庸者裁汰之法,也非是伱們表面聽起來那麼簡單粗暴,其中卻是有很多門道的。”

    “嗯?”

    朱棣微微一怔,他只覺得此法對自己胃口,具體如何執行,倒是還沒想過。

    不過朱棣顯然不在乎這些,對於朱棣而言,姜星火能給他具體的執行辦法自然是最好不過,而如果給不出來,光是給一個“庸者裁汰之法”的概念,也是極好的。

    “姜先生不妨詳細講講。”鄭和說道。

    姜星火微微頷首道:“庸者裁汰之法,自然不能跟慶曆新政的‘明黜陟、擇長官’用一個思路也就是不能光憑上司的保舉與態度來決定。”

    “那該如何?”

    朱高煦有些納悶,不過朱高煦如今也早非吳下阿蒙,腦子也開始跟着動了起來。

    雖然朱高煦猜不到姜星火的辦法,但他卻能通過回顧過去的講課內容,來尋找是否有可供參考的東西來推測現在。

    畢竟,朱高煦是聽姜星火講課聽得最多的,基本上是一節課不拉,而且在獄中委實待得無聊,每日便是翻看講課記錄,姜星火講的內容,早都背的滾瓜爛熟。

    從這個角度上來講,朱高煦這個姜聖座下開山大弟子,當得還是挺稱職的。

    別管學的有沒有其他學生好,好歹態度是擺在這裏了。

    因此,朱高煦很快從腦海中回想起了相似的內容。

    那時候還是夏天。

    他與姜星火第一次坐在牆邊啃西瓜。

    姜星火告訴他,對於績效削藩下的某個宗室成員的評價標準,可以由上級宗室、平級宗室、下級宗室,根據包含‘忠國、孝悌、愛民、敬業’四方面的表現,來覈定其在該藩國宗室成員中的具體排名來發放。

    而如今已經是洪武三十五年(建文四年)的年底,根據朱高煦的瞭解,經過了數月的籌備,第一批次的宗室績效,已經準備好發放名單了。

    當然,這筆錢還是當初朱棣在中秋大宴上衆籌的.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朱高煦的腦海中靈光一閃,“啪!”地拍了一下鄭和的大腿。

    “姜先生,俺或許想到了您要說的辦法!”

    本來張口欲言的姜星火愣了下,把要說的話硬生生地嚥了口去,轉而道:“那你且說說看?”

    “俺覺得。”朱高煦自信地說道,“應該是跟您之前講的如何管理宗室成員,道理是一樣的。”

    朱高煦的話語聽在朱棣的耳朵裏,卻也是勾起了朱棣的回憶。

    那時候,還是朱棣第一次聆聽(偷聽)姜星火講課,第一節課,講的就是撓到了他心窩癢處的削藩之策。

    如今想來,明明只是幾個月,卻是覺得已經過去好久好久了。

    不過,這也是朱棣從一個造反的藩王,驟然登上至高無上的皇位後,疊加的某種理所當然的心態起伏。

    此時的朱棣意識到了自己心態的變化,再看自己的傻兒子,卻也看出了些許改變。

    朱高煦,此時收斂了一貫的暴脾氣,變得冷靜理智了許多,這無疑是讓朱棣看一次覺得訝然一次的事情畢竟,朱高煦這個混世魔王的脾性,能被他人改變,放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

    朱高煦不曉得老父親的心態,自從被姜星火揭示了未來的命運後,朱高煦更加努力地改變自己,此時他果決地開口道:“庸者裁汰之法,在確定考成法目標無法完成的官吏名單後,對於名單上的官吏,也應當採取上司、同僚、下屬/百姓,來同時評價得出結論的辦法!”

    聽到兒子的答案,朱棣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激賞。

    剛剛朱棣也想到了第一節課的時候,姜星火所講的這個辦法。

    畢竟姜星火的很多管理學的思路,其實是一以貫之的,跟着姜星火學的多了,自然也熟悉了他的理論邏輯。

    “你說的非常非常好!”

    姜星火發自內心地給予了朱高煦肯定。

    看着朱高煦咧開嘴傻笑的樣子,一縷笑意也爬上了姜星火的脣角,旋即被他抿下不見。

    姜星火繼續道:“庸者裁汰之法,用的正是這個上中下三層綜合評價的思路,同時,負責考成的小組,也要採取包括實地調查老百姓意見、聽取各方面彙報、召開裁汰會議等等方式,以考成法的定量結果,配合這些方法的定性評估,來判斷一個官吏是否真的要被視爲庸者裁汰掉。”

    “當然了。”

    姜星火的話語不溫不火:“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庸者也不是放在任何職位上都是庸者,或者他是能者,只是放錯了職位.因此,庸者裁汰之法,還應該有一個適度的‘緩衝期’。”

    聽了姜星火的這句話,朱棣與朱高煦父子不由地對視一眼,都讀懂了對方眼神裏的意思。

    姜先生有備而來,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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