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國師 >第229章 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倉中一碩鼠【
    第229章當官不爲民做主,不如倉中一碩鼠【求月票!】

    “姜先生心繫百姓,實有大愛,在下佩服。”

    密室中,朱高熾不禁讚歎道。

    原因無他,朱高熾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姜星火剛剛提到的那句“也要採取包括實地調查老百姓意見”的真實意圖。

    “不錯。”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的夏原吉亦是連連贊同,“雖說只是不起眼的一點提法,但若是往大了說,可謂是華夏曆史頭一遭!”

    夏原吉這句話,細究起來,其實真不過分。

    什麼人能評價影響官吏的升遷罷黜?

    華夏曆史綿延數千年,這種權力從來都沒落到過平頭老百姓身上!在漢朝,是察舉官!

    在魏晉,是中正官!

    在隋唐,是門與閥!

    在兩宋,是士大夫!

    從來都不是百姓!——從來都不是!

    而姜星火關於考成法和庸者裁汰之法的設想裏,卻偏偏提到了所謂的“也要採取包括實地調查老百姓意見”。

    你說如果真的落實到大明帝國的地方基層,這一點真的會有多大用嗎?恐怕不見得。

    但有跟沒有,就是兩個概念!

    庸者裁汰之法,既然要考慮普通老百姓或者衙門行政對應人羣的意見,那也就是說,對於地方官吏來說,考覈的時候要聽取一些普羅大衆對其人的評價,哪怕可能這個部分在影響決策中佔比很低.當然,這個規則也有可能被人所利用。

    譬如有的地方官吏可以在普通老百姓面前僞裝成一個清廉正直的官吏,或者通過造謠給同僚上司下屬潑髒水,會影響從普通老百姓方面出發的這個評價,但無論如何,從底層視角來了解某一個官吏,都是制度改革值得邁出去,也是必須邁出去的一步。

    “不錯,老衲覺得這一點,很有利於官吏階層的整肅。”

    道衍轉動念珠道:“在考成法中實施庸者裁汰之法,並且加入普通百姓評價的因素,哪怕有些地方最後走樣了,淪爲形式了,也可以開歷史之先河。”

    很簡單的道理,使老百姓有一個理論上的渠道來監督官吏,讓官吏在任內有哪怕一點點的壓力,對於處於封建社會底層的普通老百姓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這說明,他們不在是“失聲者”。

    朱高熾亦是想到了隨父皇杭州西湖一行時,遇到的那個天資聰穎的少年。

    那個名爲“于謙”的少年,小小年紀,給同伴分魚時,便說過類似的話。

    若是我不爲不能言者出聲,他日我不能言,何人肯爲我出聲?

    幾歲孩童都懂的道理,在場的大明帝國高層決策者,如何能不懂?把官吏在理論上置於普通老百姓的話語評價裏,既可以讓官聲好的、能幹的、清廉的官吏,在晉升時更加輕鬆,也可以對那些魚肉百姓的官吏,造成一定的心理壓力。

    哪怕裝,這些封建官吏也得裝出個樣子,如果能對老百姓沒那麼苛待,或者少哪怕一絲的苛待,這個政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朱高熾階段性地總結道:“若是父皇真的能下定決心,如姜先生所言,在整個大明推行考成法與庸者裁汰之法,恐怕對於大明百姓來說,真的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同時,也能極大地提高大明從中央到地方各級衙門的行政效率,能讓官吏之間產生競爭的氛圍,這樣就能讓那些循規蹈矩的官吏,也在環境的壓迫下勤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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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先生設計的這個‘緩衝期’,想來是極妙的。”鄭和着實沒忍住,最後還是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否則的話,對於某些官吏,恐怕真成了滅頂之災了.或許他們能力不差,只是周圍的人能力太強?”

    鄭和的話,其實也有幾分道理,這種特殊情況,確實是有可能出現的。

    但鄭和話音剛落,朱高煦卻乾脆反駁道。

    “俺雖然史書讀的不多,但範希文相公那句‘一家人哭,何如一路人哭’,還是讀過得.考成法若是推行公平,庸者就該裁汰!何談不是他差,而是周圍人能力太強呢?”

    這裏朱高煦提到的,便是范仲淹慶曆新政的一件著名歷史事件了。

    慶曆新政的吏治改革部分,其中的“抑僥倖”主要將矛頭指向造成冗官氾濫的蔭官制度;“擇官長”,其實是“明黜陟”的具體實施措施,也就是選擇優秀的官員,淘汰庸官、貪官和懶官。

    而在實行“慶曆新政”的過程中,北宋朝廷選派了一批精明能幹、正直清廉的官吏巡察全國,檢視地方官吏的爲政情況,並據實報告朝廷。

    范仲淹本人在巡察的過程中,根據每個人的政績、才能和品德,對不稱職者一律降黜,不徇私情;對精明能幹、政績卓著者加以遷賞。

    有一日,范仲淹接到了各地按察使的報告,翻開各路官員的花名冊,看到缺德少才、害民敗政的轉運使,便秉筆直揮,把名字勾掉了,重新安排德才兼備的有爲之士。

    富弼平時對范仲淹十分尊敬,這時見范仲淹毫不留情地罷免不稱職官吏,不免有點擔心,從旁勸止說:十二丈則是一筆,焉知一家哭耶。(您一筆勾掉很容易,但是這一筆之下可要使他一家人痛哭啊。)范仲淹則是回答說:“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

    見兩位學生有了不同意見,姜星火這時候也適時說道。

    “首先,庸者裁汰之法就註定得有一個庸者,像一句俗語所說的‘十個指頭有長短’,考成目標下的官吏之間,表現肯定是會因人存在一定的差異,這種差異按不同的方法來排序,排序的結果會不一樣,但總存在一個庸者,這是無可避免的。”

    姜星火先肯定了朱高煦的說法,隨後又對鄭和的部分說法給予了支持。

    “其次,就是裁汰問題。一方面,不管怎麼裁汰,並不是一定說被裁汰的官吏天生就不行,如一個紀律性強和有良好服從意識的官吏,可能適宜做具體有規矩的事情,而不適合做開拓性的事情,如果一開始進入衙門,這個官吏就被安排到了不擅長的位置,那麼他肯定會在考成中處於劣勢。”

    “同樣,也有的官吏可能天生內向,不適合與人打交道,有的官吏天生就是黑白通喫,能在街面混得開,把不同的人,放在不同的位置,得到的結果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姜星火這話一說,卻是把朱高煦和鄭和都給說懵了。

    那到底怎麼纔是對的?

    看出了兩人的疑惑,姜星火認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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