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值幾個錢,但也聊勝於無。
身爲寄人籬下的表親,在外人眼裏做這麼輕便的活兒還是她佔了大便宜,街坊鄰居的大娘嬸子時常拉着她的手教育她要感恩。
想到這裏,女人的臉色更加難看,卻又不得不屏住呼吸繼續洗。
昨夜她剛拒絕了姨母讓她打掉孩子、重新嫁個好人家的提議,當時由於表妹在一旁添油加醋,就已經惹了姨母不快,若是再不好好幹活,說不定還要再提。
女人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眸色複雜。
那人永遠都不可能娶她,這個孩子就是二人之間唯一的念想,這讓她怎麼捨得?
況且。
女人睫毛微垂。
況且她這種被人糟蹋過的名聲,什麼樣的糟爛人家纔會要?
與其嫁給那些死了老婆、孩子一堆等着她伺候的鰥夫,還不如賴在姨母家。
別人願意出五兩銀子買條狗都不賣,家底定然比她想象中還要豐厚。
等她月份大了,生下孩子坐月子的時候,活兒不用幹,有人伺候,還能天天喫肉和雞蛋補身子。
至於表哥……
女人動作頓了頓,等把身子養好,就去求表哥收了她。
到時候表哥很可能已經考上了秀才,可以納妾,陳蕊兒又是一個好拿捏的主母。
等她進了門,吹吹枕邊風把總是壞事的表妹嫁出去,這個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然而,此時的季雲並不知道,她幻想中的好日子……正是被這條狗給毀了。
……
林家那條金尊玉貴的狗被下毒了!
消息如同在熱油裏滴了一滴水般迅速擴散,街頭巷尾的茶樓、飯館裏都在談論這樁稀奇事兒。
按理說偷狗拿去燉了打牙祭,或是瞧着人家的狗值錢,偷走賣掉換銀子都算正常,但賊人大半夜費這麼大勁給狗下毒是什麼路數?
就在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衆說紛紜的時候,衙門終於抓到了投毒者。
竟是府城做布料生意聞名的錢家!
錢家那位管家許是沒想到一條狗竟然還能驚動官府,吩咐底下人做事時並未特別交代,官差通過更夫、賣藥人的證詞,一查一個準兒。
原本大人並不想爲了一條狗興師動衆,但一聽這狗竟然值五兩銀子,又因爲半夜爬牆進別人家中投毒這種事性質太過惡劣,要是輕輕放過,有人效仿怎麼辦?
於是在錢管家死活不吐露事情的情況下,命人打板子。
十幾板子下去,錢管家終於招認了下毒緣由,而這個緣由,更是讓整個故事充滿了傳奇色彩。
毒死林家這條狗,竟然是怕它真的會看血緣關係!
原來,錢府如今唯一的一位少爺竟是個冒牌貨,是當年錢老爺爲了接青梅竹馬的表妹入府,偷偷從外面抱回來的!
不僅如此,還和這位方姨娘的親生女兒充做雙胎一起養大。
而明媒正娶的錢夫人卻因爲只生了兩個女兒,在夫家始終擡不起頭來,根本無法與方姨娘抗衡。
錢老爺之所以派人毒死林家的狗,是因爲錢夫人最近好像對庶子的身世起了疑心,不僅私底下偷偷尋找當年給方姨娘接生的穩婆,還多次進行言語試探。
要知道錢夫人孃家一母同胞的弟弟已經接手了家中生意,姐弟二人從小就感情深厚,如果被妻子和小舅子發現真相,不僅方姨娘要出事,兩家合夥的生意怕是也要黃。
於是,在錢夫人開玩笑似的提起這條狗時,錢老爺便起了殺心。
他怎麼也沒想到,壞事的不是那些收了銀子舉家搬走的知情人,偏偏就是這條狗。
錢家這樁案子傳得沸沸揚揚,尤其當大人找回當年給方姨娘接生的穩婆、貼身丫鬟,甚至當年被抱走孩子的農家夫妻後,系統的名聲傳得更響。
“林公子,你家這狗賣不賣?我出二十兩!”這是找上書院的富商。
“林夫人,聽說那條神犬是你小姑子養的,能不能幫忙牽個線,我們少東家出價三十兩!這一下能抵你繡好幾年……”這是繡坊掌櫃。
就連陳蕊兒之前的主子、如今的李家二少奶奶都找上門來。
上輩子林玉濤意外死亡後,林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大受打擊一病不起,而陳蕊兒因爲這麼多年沒日沒夜繡花賺錢,眼睛也瞎了。
季雲身爲外人眼中林家唯一血脈的生母,理所當然接管了這個家。
先把林敏兒“遠嫁”他鄉,實則賣到了青樓!後來又誣陷陳蕊兒偷人,把她趕出了家門。
幸好這位李家二少奶奶出手,才把姑嫂二人一一救下來。
當然,也沒活多久就是了,原主當時已經染上了髒病,爲了不再給陳蕊兒增加負擔,選擇用一根白綾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對於這位恩人的請求,林敏兒當然不能像對別人似的直接拒絕。
“李家瞧着花團錦簇,實際上……”陳玉珠身上穿着一件略顯老氣的綢緞外衫,髮鬢間只插了兩隻銀釵,眉目間滿是愁苦之意,與出嫁前的明媚判若兩人。
“實不相瞞,我那嫂子出身比我好,嫁妝比我多,事事掐尖要強,直到我兩個兒子出生後纔算有了些臉面,如今出了錢家這樁事,她居然私底下找人傳我這雙胎說不定也是抱了別人的!”
女人說到這裏,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偏偏我這兩個孩子一個肖母一個肖父,她就是抓住了這點明着膈應我……”
說着竟是眼眶都紅了。
等到情緒平靜下來,看了眼優哉遊哉曬太陽的小白狗,試探着道:“林姑娘,我不知道這狗到底有沒有那麼神,但我需要它神,你能不能幫幫我?”
說着,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
整整一百兩!
一旁坐着的林母眼睛都瞪直了。
這些天因爲女兒死活不同意賣狗,她眼睜睜看着五兩、二十兩、三十兩從自己面前溜走,心疼得不得了。
萬萬沒想到還有人能出到一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