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的裝潢不錯,各色布匹陳列整齊,分門別類,一目瞭然,雖然客人不多,但夥計們並沒有自由散漫,而是各司其職,一切都井然有序。
看來,這家布行的掌櫃管理有方,不錯不錯!
繼續往裏走,便有夥計迎了上來,禮貌又不失熱情地問:“客官裏邊請,有什麼小的可以幫您的嗎?”
“昂,隨意看看。”姜沉魚笑着答道,話還沒說完,一塊鎮紙就從裏頭飛了出來,剛好落在她的腳邊。
“姑娘!”
秋月驚呼一聲,拉着她趕緊後退了一步。姜沉魚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轉頭望向櫃檯,只見一位綠衣女子衝着掌櫃的破口大罵,“無論如何,今天我一定要拿到金蠶錦緞,否則我要你們好看!”
“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
“沒有就是沒有。”掌櫃的面色一沉,拍着桌子怒道,“柳姑娘要是再這麼胡攪蠻纏,我們可要報官了。”
“呵,怕你不成,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我父親可是禮部侍郎柳世濤!”綠衣女子驕傲地挺起胸膛,輕蔑地看着掌櫃的。
“不管柳姑娘的父親是誰,弄壞了店裏的鎮紙,照樣要賠錢,哪怕是告到御前,也是這麼個理,難道柳姑娘的爹,比王法還管用嗎?”
掌櫃的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聽得人心神震盪,不卑不亢,不畏強權,有骨氣,姜沉魚不由得在心裏給這人豎起了大拇指。
“你……”
綠衣女子惱羞成怒,大聲說道,“你們東家是我閨中密友,她可是說了,金蠶錦緞我什麼時候要,就什麼時候來取,難道你們東家的話都不好使了嗎?”
“就算是東家來了,沒有就是沒有。”掌櫃的桌子一拍,怒道。
“你別不識擡舉!”
“請便!”
掌櫃的也不願跟她多廢話,將人晾在一邊,朝着姜沉魚她們走了過來,收斂了怒容,和和氣氣地說:“姑娘您來了,讓您見笑了!”
“無妨,王掌櫃的處理得很好。”姜沉魚淺笑點頭,“可惜了這一對好鎮紙,秋月,回頭去我私庫裏取一對壽山石鎮紙,給掌櫃的送去。”
“是。”
“姑娘擡愛了。”
掌櫃的連連道謝,領着兩人往裏走去,“姑娘,前兩日您命人送來的衣服樣子,小人已經差人趕製出來了,您給掌掌眼?”
“好啊!”
姜沉魚笑着答應。
綠衣女子見掌櫃的不再理會自己,反而對着姜沉魚畢恭畢敬,頓時火冒三丈,全京城大大小小的千金貴女,她都幾乎都打過照面,從沒見過姜沉魚這號人物,這種鄉野丫頭居然也敢壓她一頭。
“站住!”
“……”
姜沉魚腳步一頓,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綠衣女子,不知道她爲什麼要攔住自己,難道自己一不小心觸發了什麼支線劇情了?
“姑娘,你是在跟我說話嗎?”
不應該啊!
她幾乎全程都在作壁上觀,壓根沒開口說過話,這姓柳的姑……誒,這姑娘姓柳?還是禮部侍郎的千金,難道……
姜沉魚似乎想起了點什麼,這貨不就是女主的炮灰閨蜜嘛!幫忙背鍋,幫忙頂雷的工具人女配——柳含煙。
“沒錯,說的就是你。”柳含煙斜眼打量着姜沉魚,“你是哪家的?”
“……”
姜沉魚嘴角一抽,心說你想找人撒氣就撒氣,非得先確認一下身份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真是慫爆了!
“我家姑娘是定遠侯府的三姑娘。”秋月福了福身子,回答。
“喲,原來是你呀!”
言語之間充滿了不屑,姜沉魚倒是沒往心裏去,只是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我當是誰,這麼大的排場,還要讓掌櫃的親自招呼,沒想到原來只是個商賈之女,嘖!”
“……”
哎喲我去!
“以前沒來過這麼好的地方買衣裳吧!要不我親自帶你逛逛,這裏的東家是我的手帕交,你要是買不起可以賒賬,我幫你說說,讓掌櫃的給你多寬限幾日。”柳含煙得意地笑着,似乎奚落姜沉魚能讓她把丟失的面子找回來似的。
“柳姑娘!”方纔同姜沉魚一同進來的青年實在是聽不下去,上前一步,道:“你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
“世子,你怎麼在這兒啊?”
“姑娘剛纔忙着耍威風,自然注意不到旁人……”青年面色一沉,冷冷地說,姜沉魚拉了拉他的衣角,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插手,自己能解決。
她這個人,什麼都愛喫,就是不喜歡喫虧!
“柳姑娘,是吧,聽你這麼說,你好像跟這家店的東家很熟啊?”姜沉魚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可這笑意卻未達眼底。
“那是自然。”
“可是我怎麼沒聽說過你這號人物呀!”姜沉魚挑眉,笑道。
“不可能!”
柳含煙厲聲喊道,“這家店是定遠侯府的產業,一直交由姜家二姑娘打理,我與她情同姐妹,你怎麼可能沒聽說過我!”
“誰告訴你這裏是侯府的產業,又是誰告訴你這裏的東家是姜落雁了?”姜沉魚冷了臉,沉聲問道。
“是……當然是雁姐兒自己同我說的,她還說我看上的東西,直接拿走便是,不信你問掌櫃的,這還有假不成嗎?”
柳含煙冷哼一聲,爭辯道。
“掌櫃的。”
“小人在。”
“有這回事嗎?”姜沉魚板着臉,不悅地問,掌櫃的趕忙解釋,“東家,確有此事,前些日子二姑娘打着您的旗號,在鋪子裏來了一趟,將賬面上的銀兩全部取走不說,連庫房裏的金蠶錦緞也一併拿走了,至於柳姑娘之前賒的賬倒是沒有清。”
“哦?”
姜沉魚擰緊眉頭,痛心疾首地說,“前些日子我病了,便將鋪面交給她代爲打理幾日,沒想到,沒想到她居然……監守自盜!”
“你是這裏的東家?”
“怎麼,不像嗎?”姜沉魚斜睨了她一眼,昂了昂下巴,“這鋪子可是我的私產,同姜落雁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對您這樣的客人,本店概不賒賬,請您趕緊把欠的銀子一併還清,否則我就派人將賬單給柳大人送去,順便問一問,有個禮部侍郎的爹,是不是買東西就不用付錢了。”
“你……”
柳含煙咬碎了一口銀牙,見衆人都在看自己,一時羞憤交加,趕緊讓丫鬟把錢付了,然後衝出人羣,頭也不回的跑了。
“東家,那咱們那些銀子和布匹……”王掌櫃試探地問。
“……”
姜沉魚長嘆了一口氣,拿起帕子摁了摁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委曲求全地說:“算了,她畢竟是侯府的二姑娘,又替我在父親和母親跟前盡孝多年,銀兩和布匹不過都是些身外之物,只要她開口,我也是捨得的,只是沒想到……哎……算了,不說了。”
“可是……”掌櫃的欲言又止,他是個直腸子,心裏憋不住話,“東家,只這一間鋪子倒也罷了,只是其他的鋪子也都被洗劫一空,就連您名下那些田莊今年的收成也全都被……明年秋收之前,咱們那些夥計都喫什麼呀?”
“什麼?”
姜沉魚臉色煞白,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主兒。
衆人見狀,紛紛表示同情,不乏有正義之士建議她報官。
“多謝大家好意,姐妹一場,不該爲了這點小事撕破臉,叫父母雙親爲難。”姜沉魚含淚道謝。
姜沉魚見也是見好就收,疏散了人羣,店裏也恢復了秩序。
原本她就沒打算把姜落雁扯出來,只是想殺殺柳含煙的威風,沒想到掌櫃的那麼配合,觀衆們又那麼想喫瓜,自己又表演慾爆棚,一切就這麼自然而然地發生了,這輿論效果應該夠姜落雁頭疼一陣子了。
老孃的東西可不是白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