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姜沉魚垂眸,點了點頭,“母親有什麼話直說吧,晚些時候還得去布行一趟處理一些重要的事兒,已經同賬房先生約好了。”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聽飛魚說,你從江南大批量的購入絲綢,眼下雁姐兒急需一批絲綢應急,所以娘想求你出倒一部分出來,不按進價來算,自家人按照售價同你買,你看?”
張氏一邊說,一邊觀察她的臉色,見沒有什麼異樣,纔將這番話說完,姜沉魚收斂了笑意,杏眼微眯,心裏不由得一陣發冷。
果不其然,自己猜的沒錯,張氏的確是來給姜落雁當說客的。
“這……”
“如何?”
“也不是不行,只是有一位貴人以三倍的價格定下了這批貨物,我不能言而無信呀!”姜沉魚爲難地說,打眼偷瞄了張氏一眼。
既然姜家不講情分,偏袒姜落雁,那就偏袒到底,想幫她擦屁股,讓自己買單,怎麼可能!
她又不是白癡,更不是傻子,張氏是原主的養母,可不是自己的,如果張氏一碗水端平,不提這茬也就罷了,她還是能敬她愛她,可是爲了姜落雁要打破這種平衡,那她也沒有必要客氣了。
“三倍?”
“是呀!”
“這位貴人是?”
“宮裏的。”
姜沉魚故作神祕地回答,一句話便讓張氏不敢多問,宮裏的貴人是自己開罪不起的,萬一因爲這件事連累了整個姜家,那就糟了。
“母親?”
“額,這樣啊,那要不你勻出一些來,我們也用三倍的價格來買,你看如何?就當是看在孃的面子上,你通融一下。”張氏放軟了語氣,拉着姜沉魚的手,勸說道。
“那,好吧!”
姜沉魚一副無可奈何,又不得不答應的模樣,價格合適那麼這筆生意就可以做,“不知道母親要多少匹?”
“一千匹。”
“這麼多?”
“確實是有一些多,但是……若不是雁姐兒的庫房着火,也用不着到外頭來採買。”張氏說着,便從懷中掏出一隻錦盒,“一匹的售價是五兩銀子,按照三倍算,一匹就是十五兩,一千匹那就是一萬五千兩,全在這裏了。”
一萬五千兩!
姜沉魚挑眉,嘆了一口氣,“母親,您從不過問生意上的事,怕是不知道,一匹五兩那是年前的價格,現在嘛,一匹已經炒到五十兩了,足足翻了十倍,若是按照這麼來算,您應當給我十五萬兩。”
“什麼!”
張氏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以置信地望着姜沉魚,“娘手裏沒這麼多銀子呀,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先將布匹送過去,銀子我們慢慢湊,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計較呢!”
“哎——”
姜沉魚垂下頭,連連嘆氣,“母親,不是我要計較,親兄弟還明算賬,我手底下也有一班夥計,他們也要養家餬口,若是我做這樣的虧本生意,那手裏的鋪子便不用開了,全折本賠進去都不夠呢!”
“這……”
“母親,不如將此事告訴父親,也好解了二姑娘的燃眉之急。”姜沉魚好心地給出主意,話音剛落,姜父便從外頭進來。
“要告訴我什麼呀?”
“見過父親。”
“嗯。”
“沒什麼。”張氏趕緊將錦盒收了起來,笑着看向姜父,“老爺,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可是用過午膳了,不如坐下一起喫吧!”
“不敢。”
姜沉魚疏離地搖搖頭,既不動筷,也不說話,問什麼答什麼,陪着說了一會兒話,久而久之,姜父也察覺出她的異樣。
“小魚兒,幾日不見,怎麼跟爹爹這麼生分呀!”
“沒有。”
“還說什麼,這嘴巴子都嘟着呢!”姜父皺眉,自家姑娘什麼脾氣,他是最清楚的,性格爽朗大方,高興不高興一目瞭然。
“父親,時候不早了,女兒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多陪了。”說完,姜沉魚便站起來行禮,轉身便要走,卻被姜父一把拽住。
父親?
這麼多年,女兒何曾叫過自己父親,一直都是喊爹爹,說這麼叫聽着親近,只當她還是爹爹的貼心小棉襖。
可是,怎麼突然開始喊父親了,姜父扭頭看了一眼張氏,張氏咬了咬下脣,不敢看他,心裏咯噔一下,這纔回過味來。
自打進門開始,姜沉魚就沒喊過一句孃親,全都是母親,以往她稱呼侯爺夫人叫母親,管自己喊孃親,其中親疏遠近顯而易見。
可是今天卻將自己也稱爲母親,這麼說來,便是那一點特別的親近也沒有了。
不知道爲什麼,張氏忽然有些後悔,不應該一時心軟,經不住姜落雁的苦苦哀求,來向姜落雁求貨源,但事已至此,又該如何呢?
她一時慌了神,更加不知所措了。
“不知父親還有何事吩咐?”姜沉魚生硬地俯首,小聲地詢問,鼻子微微有些發酸,心裏莫名地覺得委屈。
“……”
姜父瞧出女兒的不對勁,心裏又是酸又是難過,又見張氏臉色不對,便鬆了手,“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是。”
姜沉魚一點頭,轉身就走,連行禮都忘了,筆挺的後背,遠去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決絕,好似身後沒有任何值得自己留戀的東西。
姜沉魚一走,屋裏便留下了姜父和張氏兩人,屏退左右,兩人對面而坐,姜父放下手裏的筷子,問:“怎麼回事?”
“我……”
張氏眼中含淚,“是我,傷了孩子的心。”
“說說吧!”
“這件事是……雁兒……如此……這般……”張氏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姜父臉吧嗒一下就掉下來了,一拍桌子,怒道:“你糊塗呀!”
“老爺——”
“兩個姑娘本就不合,前些日子,你常常將雁姐兒招到家裏來,我就不說什麼了,可是生意上的事,各憑本事,你爲何要插手呢?你這一開口,便是選了邊站,難怪小魚兒會難受。”姜父擰着眉瞪着眼,沒好氣地說。
“我也是着急,心疼雁姐兒,你是沒看見,姑娘憔悴的都沒人樣了。”張氏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小聲地辯駁。
“我早說過,一碗水端平,一碗水端平,你……嗐……算了,懶得跟你說,這事兒你別摻和了。”
“那……貨!”
“誰闖禍誰收拾,若是讓我知道,你暗中偏幫,別怪我不念夫妻情分。”說完,姜父也走了,只留下張氏一人坐在桌邊抹眼淚。
哪怕姜父的警告言猶在耳,她還是讓丫鬟將自己全部的體己錢和首飾悉數給了姜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