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姜沉魚這邊差點沒命,姜堰這頭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如同遊魂一般的離開了別院,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他要的多嗎?是他貪得無厭嗎?
天下人千萬,他只想要一個人的好,只想守着一個人,只想獨佔一個人,難道這也不行嗎?
他不明白!
老天爺爲什麼要讓這個人出現,卻又不讓這個人屬於自己!?
想起自己之前大言不慚地說,哪怕偷蒙拐騙也要將她綁在自己身邊,可是隻因那個人是他,他便做不到了,他怕她會傷心,怕她當真會再也不見自己。
原來他也是有膽的人,從前他隨時都能爲了大業豁出命去,可是現在他不敢了,他怕……
“主子?”
“廿一,你來啦!”姜堰眼神空洞,在看他,似乎又不像是在看他,廿一心裏咯噔一下,主子變成這副模樣,怕是同別院那位脫不開干係。
“海先生和宮裏那位請您過去一趟,”
“知道了。”
“海先生讓我同您說,願賭服輸。”廿一不太清楚海先生話中的意思,但是既然是傳話,那自己就不需要知道這麼多,聽見他的話,姜堰的腳步一頓,苦笑了一下,輕輕地點頭。
他以爲自己勝券在握,可是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比自己看得清楚,姜沉魚根本不在乎他,對於她來說,自己只是個閒暇之餘解悶兒的玩意兒。
她可以收留方星,可以照顧阿柴,甚至連路邊的貓狗都充滿了憐惜之情,可是爲什麼對他卻偏要如此絕情!
“走吧!”
他長嘆一聲,收起眼中的悲傷,恢復了以往面無表情的模樣,朝着白馬書院而去。
白馬書院。
月亮潛入雲中,姜堰到的時候,已經是二更天了,海先生的院子裏還點着燈,案几上放着三盞茶,屋裏坐着兩個人,臥榻上還躺着華陽夫人。
“拜見老師和兩位夫人。”
“……”
屋裏坐着的三人,都沒有吭聲,氣氛有些冷,似乎在他到來之前,有過一些不愉快的插曲,姜堰也跟着裝聾作啞,還是華陽夫人率先開口,低咒了一句,“小狼崽子連匹馬都比不上,真是……呵呵!”
“華陽!”
“我說錯了?”華陽夫人並不服氣,出聲反駁,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本來就是嘛,自己的想要的女人都留不住,算什麼本事!”
“華陽,你說話還是跟以前一樣。”皇后捂了捂嘴,無奈的搖了搖頭,“難怪秦王那口子同你不對付,壞就壞在你這張嘴上了。”
“哼!”
華陽夫人冷哼一聲個,“那是我不同她爲伍,秦王是個什麼貨色我能不知道,養成個世子也是一路的,真叫人瞧不上。你以後也少跟他們來往。”
“秦王妃姓上官。”
“呵!”
華陽夫人眉毛一挑,兩人互相遞了一個眼色,自然是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上官家同王家都是名門望族,世代人才輩出,可是小一輩裏頭,上官家有不少冒尖兒的,可是反觀王家,經過皇帝這幾年的打壓,人才凋零不說,連朝中的勢力都大大縮水,這讓王皇后不免擔憂起來,疑心皇上有意剷除王家,這也是她今天會在這裏的原因。
“是。”
海先生一句話,彷彿一把冰錐直插心臟,他輸了,輸給了顧昀,也輸給了自己,那日他不只是同顧昀打了賭,也跟老師打了一個賭。
若是姜沉魚極力挽留,那他便在查明林家的案子,洗刷冤屈之後,便可自行決定去留,不用再揹負血脈的枷鎖,也不用承擔他不願意承擔的責任,放棄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只簡簡單單的做一個普通人。
可是……
他輸了。
“阿淮,方纔爲師同兩位夫人商議過了,覺得此次漠北求援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詐死回京,皇后娘娘會安排人接應,給你安排新的身份,只是……”
說到這裏,海先生欲言又止,他也有自己的顧慮,當今天子驕奢淫逸,昏庸無道,雖然他非常希望阿淮能夠站出來,承擔起這份家國天下的責任,可是他心裏清楚,阿淮真正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只是什麼,老師但說無妨。”
“只是……”
海先生抿了抿脣,正要開口,卻被一旁的皇后給打斷了,“只是要委屈你當我的好大兒了,事成之後,不求王家飛黃騰達,只求一世周全,還有你想要的人,我一定盡己所能幫你娶到手。”
“她不是條件。”
“喲!”
華陽夫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兒,拿起桌上的茶水呷了一口,“少矯情了,明明心裏想要的要命,偏偏還要在那裏扭捏。”
“你若是我兒子,我自然要爲你精挑細選一位好夫人,但若不是,這些兒女情長的事兒,我自然是不過問的,所以你是也不是?”
皇后將這個問題又拋回給姜堰,心裏卻暗暗嘆氣,自己的枕邊人明明是個負心漢,居然能生出一個癡情種,還真是千古奇譚!
“她若不願,不可強迫。”
姜堰微微蹙眉,說不動心是假的,若是姜沉魚願意,他自然是無話可說,若她心有所屬,不願意那便作罷,自己走的是一條險徑,步步驚心,如履薄冰,身側便是萬丈深淵,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
如此,還不如讓她快樂的生活,何必捲入這些紛爭當中,更何況她並不喜歡,那隻黃金籠子困住自己便好了,再多一個就成了怨偶了。
“阿淮,你變了。”
海先生輕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爲師卻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但願心軟不會變成見血封喉的毒藥,你好自爲之吧!”
“是,老師。”
“路上小心,你媳婦兒我先替你看着。”華陽夫人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裝死的時候裝的像一點,那人可不是第一天當皇帝,心眼兒多着呢!”
“是。”
又是一番謀劃,天便亮了,各自散去,姜堰便在白馬書院住下了,直到出征之前也未曾見到姜沉魚一面,每每阿文阿武提起別院的事,也被他攔下。
不是他不想聽,而是不敢,怕自己好不容易死寂的心,又因爲一丁點的風吹草動而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