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空蕩蕩的靈堂，沒有任何的迴應，只有穿過的冷風拂過她的青絲，冰冷的棺材裏，姜堰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胸前劇烈的灼燒感讓他很快就恢復了伸直，他環顧四周，看着白色的幔帳，眼前是一個偌大的奠字，頓時就明白了，他正躺在自己的靈堂裏。
耳邊是一個女子輕聲低語，溫柔得如同春風拂過心頭，稍稍有一點癢，他疲憊得合上雙眼，正準備再次睡去，可是那個女子又說話了。
熟悉的聲音，讓他沒有辦法就此睡去，他想知道她在說什麼。
“阿淮，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當時你真的好狼狽，看着姜成他們欺負你，我真的很氣憤，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可是心裏就憋着那麼一股子勁兒，於是就不管不顧地衝出去了，不過貌似最後我也沒有幫上什麼忙，反而害你落水差點丟了小命。”
姜沉魚低聲地說着，眼眶裏蓄滿了淚水，鼻子酸澀，卻不捨得讓它滴落，這一哭彷彿就喫承認了姜堰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後來我誣陷你弄壞了我的鐲子，也不過就是一個託辭，想讓你免了老太太的責罰，老太太向來是偏心的，姜成落水哪怕沒事，也一定會藉着這個由頭了整治你。”
姜沉魚嘆了一口氣，抿了抿脣角，“可惜後來你還是病了一場，要不是我，哦，當然還有李大夫，你的小命估計是就不回來了。”
“對了，還有正月十五那天，你送我的那隻小兔子花燈，我真的挺喜歡的，只是一開始以爲是阿武他們爲了哄我開心路邊買的，後來想想哪個缺心眼的小販會賣一隻嘴歪眼斜的花燈呀！”
“……咳……”
聽到這句，姜堰沒忍住，嗆了一口唾沫星子，發出了一點動靜，只可惜姜沉魚自顧自地說着話，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順着話茬繼續說道：“我真的挺喜歡那隻小兔子的，後來你去漠北了，我去你院子裏找過，沒找到，問了阿文才知道，花燈讓你給……哎……”
“阿淮，如果可以，我是說如果，能給我再做一個小兔子花燈嗎？要跟之前那隻一模一樣的……”說着說着，姜沉魚便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好！”
姜堰張了張嘴，乾涸的喉嚨滴水未進，只能簡單的發出一個氣聲，姜沉魚將頭歪在棺材旁，偷偷地抹眼淚，也不敢哭得太大聲，“我是不是太囉嗦了？！呵呵……”
“可是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明天你就要入土爲安了。”姜沉魚的聲音裏充滿了不捨，“我……好捨不得呀，你知道嗎？我是爲你而來的，在這個世界，你就像是我的一個錨點，讓我覺得不會孤單，是我……是我沒有被時空洪流淹沒的最好證明……”
“沒有你，我該怎麼活？”
“……”
姜堰喉頭滾動，想要開口說話，可是他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用力地攥緊拳頭，想從棺材裏掙扎起來，但是虛弱的身體不足以支撐他完成這個動作。
“阿魚——”
“阿淮，你放心，我一定會爲你報仇，所有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說出這句話，姜沉魚的眼睛裏滿滿的堅定，復仇將成爲她下一個階段的目標。
這是什麼中二的想法，如果是以前，姜沉魚一定會對此嗤之以鼻，可是死去的那個人是姜堰，她沒有辦法做到漠不關心，滿不在乎。
“皇上已經賜婚了，不日就會頒下聖旨。”她說。
“……”
賜婚！
姜堰心中一驚，阿魚要嫁給誰？是顧昀嗎？不行，他還沒死，就算死也不能讓姜沉魚另嫁他人，她只能是自己的，一時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來，頭一歪直接昏死過去。
“我已經決定了，嫁給太子。”
“……”
話音剛落，空中便飄來一陣奇異的香氣，不過片刻便瀰漫了整個靈堂，姜沉魚嗅到香氣，只覺得非常好聞，不由得多吸了幾口，便昏昏欲睡起來，眼皮上下打架，沒數幾個數，她便不省人事了。
“這樣真的好嘛？”明月心中忐忑，小聲地問。
廿一嘿嘿一笑，“沒事，不就是一點點迷魂香嘛，頂多第二天難受一會兒，出不了大事兒，只是她再繼續絮叨下去，咱們主子的小命怕是要沒了。”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明月也小跑着跟上，“方纔我瞧見主子好像吐血了。”
“昂。”
廿一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兒，這不是廢話嘛，他也瞧見了，“還不都怪你家姑娘，說話說一半，只說自己要嫁人，卻也沒說自己要嫁誰，咱們主子一着急，就吐血了。”
“……”
明月額頭掛下黑線，心說小夥子你到是挺懂啊！看樣子經驗不少，以前出任務的時候，怕是沒少琢磨這些男男女女的事兒。
呸！
“你，你瞪我幹什麼？”廿一心頭一跳，暗罵自己多嘴。
“賤男人。”
“我？”
他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怎麼你了，我就賤男人了，我可是良民，一顆真心全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哼！”
明月懶得跟他貧嘴，徑直走到姜沉魚的身邊，替她把被子蓋好，然後便看見幾個黑衣人，扛着一個人進了靈堂，打開布袋子，裏面是一具屍體，跟姜堰長得一摸一樣。
“這是？”
“主子的替身。”
“先生的意思？”
“是，家人都已經安頓好了，他是自願的。”廿一語氣冷淡，彷彿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他並不會爲此感到傷心難過，各取所需，這是一筆誰都不會虧本的買賣。
他想要自己的家人過上好日子，而他們想要一個合適的替身，一拍即合，這大體就是生存的規則吧！
每個人都是有一個合適的價碼的，沒有什麼是無價的，只不過是你出的價不夠高，尊嚴在現實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一樣，這個道理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
“明月！”
“啊？”
“沒什麼，照顧好你家姑娘，我先走了。”廿一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轉身對她說道，“主子我帶走了，如果……他……我……”
明月微微一怔，她知道廿一的意思，如果主子不在了，那麼還得有人繼續當太子，而這個人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廿一，不是當一天，也不是一個月，有必要的話，可能是一輩子。
當廿一還不是廿一的時候，還有另外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