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張氏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忍不住潸然淚下,她心裏其實很清楚,雁姐兒再也回不來了,魚姐兒也不認自己這個娘了。
兩個女兒她都要失去了。
“你身體不適,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回江南老宅,好生將養着,等好了再回京。”姜啓正無奈之下,不得已做了這樣的安排。
“你要送我回江南?!”
張氏又驚又悲,臉色愈發的蒼白起來,掀開被子顫顫巍巍地走下來,指着姜啓正,難以置信地說:“姜啓正,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你……你竟半點不念夫妻情分,要趕我走嗎?”
“……”
聞言,姜啓正又是一陣頭疼,放軟了調子,說:“以你如今的狀態,不適合留在京城,勸你回江南,也是爲你好。”
“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張氏摘下抹額往地上一摔,“不用等到明天,我今天就走,回江南,不在這裏礙你們的眼!”
說完,便怒氣衝衝地出了門。
“母親!”姜飛魚低聲輕喚了一聲,想要阻攔勸解,卻被父親一把給按住了,“她心裏難受,隨她去吧!”
“父親,那魚姐兒和雁姐兒的事。”
“算了。”
姜啓正長嘆一聲,臉上露出疲憊之態,咧嘴苦笑,“既然魚姐兒不想看見咱們,那麼咱們就少望她跟前奏,至於雁姐兒,隨緣吧!”
“是。”
……
父子倆對面而坐,沒有了母親的溫柔低語,也沒有了小魚兒的歡聲笑語,屋裏顯得格外的寂寥冷清,了無生機,如同這破敗的冬日,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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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是裝病,可定遠侯府的老太太卻是真病了,原本精神矍鑠的模樣早已不復存在,癱軟在牀榻上,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老夫人,您醒啦?”
“嗯。”
老太太掃了一眼屋裏,除了胡嬤嬤之外,愣是沒見半個人影,碳火還在忽明忽暗的閃爍着,冒着絲絲黑煙,老太太不由得沉下臉來,“這碳是怎麼回事?”
“回老夫人的話,這……這碳是大夫人派人送來的,老奴瞧着不太好,可也沒得挑,您又病了,怕凍壞了,就將就着用了。”
胡嬤嬤爲難地說,不是她不想用好東西,只是實在是府裏頭沒有好東西可以用。聽了她的話,老太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老二媳婦兒呢?”
“這……自從那日宮裏回來之後,二夫人便閉門不出,府裏的事兒也都不太上心了。”胡嬤嬤嘆氣道。
“……”
一聽這話,老太太便也不多問了,想起那日關氏格外的沉默,便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嘆了一聲,瞥了一眼那些碳火,皺眉皺得愈發的緊了,“現在是老大媳婦兒管家嗎?”
“是。”
“中饋沒有銀錢了嗎?用這樣的碳火。”老太太不滿地問。胡嬤嬤嚅囁了一下嘴脣,臉上不由得多了一道褶子,“前些年,都是二夫人貼補府中的喫穿用度,可眼下……大夫人沒那麼多的體己,府中的喫穿用度便要差一些。”
“這……”
“怎麼?”
見胡嬤嬤遲遲不動,老太太的眉頭都可以夾死蒼蠅了,“主子,咱們賬上已經沒有銀子了,庫房中還丟了不少東西。”
“什麼!!!!”
“怎麼會少東西!?”老太太心裏咯噔一下,她庫房中的東西,歷來都是隻有自己有鑰匙,旁人是進不去的,而知道鑰匙放在哪兒的人……
只有明哥兒!
造孽呀!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老太太頹然地坐在那兒,彷彿人又老了十歲,心中懊悔不已,她只當明哥兒還是個孩子,一時貪玩,在府中豢養姬妾罷了,哪裏曉得他竟然偷自己的東西!
“主子,您多保重些,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去,把老二媳婦兒叫過來!”
“二夫人說了,誰都不見!”
“反了她了!”
……
領了老太太的命令,胡嬤嬤再次來到關氏的院子,正房裏頭沒啥聲響,安靜的出奇,侯爺上朝去了,還沒回來。
正準備命人通報,卻見一個小廝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進門的時候還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惹得胡嬤嬤啐了兩句叫罵。
邁步正要進院子,卻聽見裏頭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嚇了她一跳,只見剛纔那個小廝着急忙慌地又跑了出來,她一把把人拽住,“慌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嬤,嬤嬤,不好了,三少爺沒了。”
“什麼?”
胡嬤嬤身子一僵,神色頓時凝重起來,手一鬆,小廝便跑出去了,她也不往裏頭進了,扭頭就回了松鶴園,趕緊把這個消息稟告給老太太去。
**
二房,正院。
關氏抱着還沒做完的衣裳,泣不成聲,打溼了前襟也哭透了袖子,幾乎悲痛欲絕,跪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想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姜文銘匆匆趕來,一把抱住關氏,將人攙扶起來,只見她臉色慘白,雙目無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連來人了都不知道。
“夫人,醒醒夫人!”
“……”
一連喊了好幾聲,關氏似乎才找回一點神志,悠悠地轉過頭來,看清來人是誰,便哇的一聲,抱住了姜文銘,嚎啕大哭。
“老爺,咱們的舒哥兒沒了,沒了!”
“夫人~~”
兩人抱頭痛哭,喪子之痛彷彿晴天霹靂,一下下砸在他們的心口上,“我給他做的新衣裳,他還沒有穿上,他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夫人,莫要難過,這都是命!”姜文銘老淚縱橫,他這一輩子最在意的女兒身犯重罪人在天牢,唯一的兒子曝屍荒野客死他鄉。
真是命運弄人啊!
“我要去接他,舒哥兒一定等着我去接他,咱們快啓程吧!”關氏抓住姜文銘的手臂,苦苦哀求着,說着便要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