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堰頓覺好笑,一碗薑湯罷了,還能真的把人難爲死,這小妮子喝的慢,還巴望着等他心軟,見不得她受委屈,放她一馬。
臉上眉眼橫飛,小表情不斷,姜堰瞧着興起,自然是不會奪下她的碗,淋了雨就得喝點薑湯,去去寒氣纔不會生病。
這事兒沒得商量!
姜沉魚見他鐵面無私,心裏也有氣,明知道她不愛薑絲兒的味道,還非得逼着自己喝,還偷笑取笑她,簡直壞透了。
哐!
將碗往桌上一砸,耷拉着小臉,上面寫滿了高興,怒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喏,喝完了,那天晚上的事,說說吧!”
“說什麼?”
“誒,玩賴可不成啊!”姜沉魚急了,方纔還答應的好好的,怎麼正經起來,就變卦了呢,“你別糊弄我,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
姜堰:……你記得清楚你問我。
“哦。”
姜堰將碗收拾好,垂下眼瞼,心裏頭幽幽的嘆氣,還在猶豫說還是不說,想起那晚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便一抽一抽地疼。
“阿淮。”
見他肉眼可見的沉靜下來,姜沉魚便有一瞬的失神,心裏頭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我們說好的,彼此坦誠,沒有隱瞞。”
“我……”
聽她這麼說,姜堰嚅囁着脣,編好的謊話全部都卡在了喉嚨裏,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瞞下來,既然忘記了,那便永遠都不要想起來。
“那日御花園,花前月下,我吻了你,可惜良辰美景,某人還沒學會換氣,於是便暈了過去,爲夫只好多操勞一些,把人抱回去,鞍前馬後地伺候着。”姜堰委屈巴巴地說,眼底卻藏了一抹暗色,姜堰眯起眼睛,盯着他黑黢黢地眸子,心中的疑慮還是沒有消散。
“除夕,有月亮?”
“心中有月勝似天上有月,你便是我心中的皎皎明月。”姜堰甜言蜜語,企圖分散姜沉魚的注意力,兩人磨了一會兒牙,姜沉魚勉強打消了一部分懷疑。
……
**
三日後。
春光明媚,經過了幾場小雨的洗禮,整片大地都變得潤澤起來,萬物復甦,欣欣向榮,連地裏的青菜都好似喝飽了水,出落得更加水靈了。
一大清早,長寧小築裏便忙得熱火朝天,長安酒樓更是大排延宴,人來人往,送禮的人絡繹不絕,姜沉魚難得起了個早,來給秋月主持大局。
“紅綢簾子二十匹,繡花簾子五十扇,喜餅喜糕三十擔……”負責採買的管事拿着簿子念着這兩天採買的物件兒,姜沉魚豎起耳朵聽着,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顯得從容不迫。
明月和映月都安排去了新娘子那兒,陪着秋月梳洗打扮,只等着黃昏時刻拜堂成親。
秦媽媽,不,如今已經是姜沉魚手底下最得力的秦管事了,拿着賓客禮單扭着老腰便進來了,洗去鉛華,返璞歸真,倒是穩重了許多,也質樸了不少。
“秦管事辛苦啦!”
“姑娘客氣!”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姜沉魚接過賓客禮單,其中一個名字倒是十分醒目,姜飛魚送來了不少好東西,很給姜沉魚面子。
說到底,秋月也曾經是姜家的丫鬟,稍稍擡一擡身份,送點東西意思意思也差不多了,沒想到姜飛魚大筆一揮,倒像是嫁妹妹一般。
哎!~~~
多少有點補償心態,但是遲來了這麼久,姜沉魚反倒覺得不稀罕了,便當個遠親那麼走吧!秋月出嫁長了面子,倒是一件好事。
“侯府?”
“是侯爺夫人差人送來的一對玉屏風。”秦管事說,“以個人名義同侯府無甚關係,老奴還聽說前幾日侯府鬧了家務,老夫人又病了,一時間雞飛狗跳敗落得不行。”
“哦。”
姜沉魚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自己早就同那家人沒有半毛錢關係了,他們是死是活都無所謂了,“凌家也送禮了?”
“是,大禮。”
姜沉魚心頭微顫,恐怕是凌睿和凌老夫人的主意,他們一直想補償自己,正好藉着秋月出嫁的名頭,“送禮的人回了嗎?”
“還沒,正在樓下喫席。”秦媽媽說。
“好。”
姜沉魚頷首,深深地看了秦媽媽一眼,知道原本凌家就低調,不想惹眼,只怕是秦媽媽替自己留了那人,心中不免感激,“你替我帶句話給那人,就說過幾日得了空,便去府上拜訪。”
“是。”
除了這幾個熟面孔,其他的大多是生意夥伴,以及京城裏排的上號的達官貴人,太子的婢女出嫁,可是個巴結人的好機會,總有些趨炎附勢的,不請自來的。
“所有不請自來的,一律不讓進門,不收禮。”她說。
“是。”拿出硃砂筆,在幾個名字上劃了幾道,“這幾個人趕出去。”
“誒。”
秦媽媽接過禮單,草草掃了一眼,眉心一跳,這幾人當年曾在白馬書院求過學,是那位主子的同窗,也曾欺負過她家主子,沒想到姑娘還記着,“老奴這就去辦。”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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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
太陽還沒有完全沉下去,月亮卻早早的爬了上來,成了日月同天的美景,東邊蔚藍,西邊橙紅,交相輝映着。
今天真是個適合出嫁的好日子!
姜沉魚嘴角噙着笑,坐在上首位,下首位坐着秋月的老子娘,面上是止不住的喜色,放眼望去一片喜氣洋洋,尤其那紅綢像血一樣鮮豔。
血!
錚——
姜沉魚覺得腦仁刺疼,半邊的腦殼兒好像要裂開了一樣,臉色驟然蒼白,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強忍着噁心,正襟危坐。
終於,在鑼鼓喧天,嗩吶嘹亮中,新娘子款款而來,邁着蓮步,站在阿武的身邊,少年人的臉上滿是笑意,嘴角恨不得冽到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