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雲坐上副駕駛座。
一上車他就受不了這個椅子的距離,一雙長腿無處安放。
“你要不坐後面去吧?”
顧慈好心提醒他,畢竟上一個坐她副駕駛座的可是江逾白啊。
江祁雲調整了座椅,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並未出聲。
車子緩緩駛出這幢別墅,江祁雲看着窗外倒退的樹影,他的思緒漸漸飄遠。
這幾年其實他很少來外婆家,那年發生的事情是他抹不去的污點。
是他的良心與道德上過不去的一道坎。
他記得那個女孩悽慘的哭聲。
也記得她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下時的疼痛。
那是他還不清的一筆債。
……
從瑜城回錦城的路上。
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顧慈聞到了江祁雲身上的酒氣,他喝酒了。
難怪她覺得他今天的言行怪怪的。
而且他看上去,心情不是特別好,有些陰鬱。
一路上,江祁雲也沒和她說話,只是微閉着眼睛養神。
當然她也不想主動開這個口,畢竟她也不開心。
這種沉默的氛圍延續了一路。
兩個小時後,天色已經暗下來,他們回到了錦城雲水墅。
顧慈把車停好。
她沒有急着下車,而是轉頭看向副駕駛的男人。
“江先生,我奶奶這次看病的事情,多謝你幫忙。”
前兩天給他轉的十萬塊他也沒收,還幫她聯繫醫生。
不管他的初始目的是什麼,但落到她身上,她是受益的。
車內的光線昏暗,男人的眼眸平靜深邃,此時他的眼底已經沒有了先前陰鬱低沉,眉眼間勾起清淡的弧度。
他慢條斯理道:“顧慈,口頭感謝不如實際行動。”
這句話是暗示。
可他直接又赤裸的眼神,是明示。
顧慈抿了抿脣,“我這兩天很累,今天想早點睡覺。”
這幾天都是在醫院和路上奔波,她確實覺得累。
“你急什麼,我又沒說一定要今天。”
男人的聲線平淡無瀾,他的眉骨偏高,眼眸深邃,就這麼清清淡淡地看着她。
顧慈對上他的視線,看着他眼底浮起的戲謔,臉頰逐漸發熱。
“……下車吧。”
她慌忙丟下這麼一句,解開安全帶下車。
……
顧慈回來後,最開心的人莫過於江逾白。
晚上,他抱着自己的枕頭坐在顧慈的牀上,要和她一塊睡。
沒想到拒絕了一個大的,現在來了個小的。
這個小的還不太好拒絕。
誰能拒絕一個長得這麼帥氣可愛,眼神清澈又可憐的男孩子呢?
更關鍵的是,這還是她的小金主。
“睡吧,不許踢被子,要不然會感冒。”顧慈批准了。
江逾白得到允許,立刻把自己的枕頭放下,鑽進了她的被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來看着她。
這速度快的生怕她反悔。
顧慈看着他柔和的笑了笑,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疊在牀頭櫃上放好,便也早早地上了牀。
江逾白往她身邊湊了湊。
他們兩人用的應該是同一種沐浴露,身上的香味都是一樣的。
今天他沒纏着她念故事書,一雙眼睛卻一直盯着她看。
顧慈被他看的奇怪。
笑問道:“你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江逾白把手枕在腦袋下面,很認真的看着她,隨後緩緩開口——
“你不要和我小叔結婚哦,我長大了娶你。”
顧慈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弄得哭笑不得。
娶她?
她挽起脣角:“你知道什麼叫結婚嗎?”
“我知道啊,就是結了婚之後兩個人要住在一起,你要是嫁給小叔了,以後我就看不到你了。”
顧慈要及時糾正他的邏輯:“首先,我是不會和你小叔結婚的,其次,結婚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還有我比你大了這麼多,你趕緊打消這個念頭想點別的。”
這小金主怎麼還想一出是一出?
“可我不嫌你大呀。”
“我嫌你小。”
江逾白板着臉,還是很堅持:“可我會長大的!”
顧慈把牀頭燈關了,房間裏面瞬間黑暗了下來。
她不喜歡開着燈睡覺。
又替他把被子蓋好。
江逾白鬱悶的哼哼了兩聲。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往顧慈身邊靠近了點,腦袋已經湊到了她的枕頭上。
他問:“那你住在我家,你會嫁給江祁雲嗎?”
顧慈一愣,這……
這要怎麼說呢……
她想了想,解釋:“小白,他讓我住在這是爲了照顧你呀,我怎麼會嫁給他?”
“不對,我還沒住過來之前你就在這了。”
顧慈鬱悶地想,這年頭怎麼連小孩都這麼難騙呢?
“你爸爸好心,收留了我兩天唄。”
“他還有這麼好心的時候呢……”他悶悶地自言自語。
顧慈是真的困了,她上一瞬還在腦子裏組着措辭來怎麼應付,下一瞬睏意來襲,腦子也混沌了。
江祁雲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
但到目前爲止,他沒傷害過她。
還要什麼要求呢?
……
早上六點半的鬧鐘,將顧慈喊醒。
她睡了整整九個半小時,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彷彿八輩子沒睡這麼好了。
她一看空空的另一側,江逾白已經不在了。
這小屁孩起這麼早的嗎?
擡眼一看,她房間的門還開着。
這真是,走也不給她把門關上。
顧慈掀開被子下牀準備換衣服洗漱,卻見原本放在牀頭櫃上的衣服沒了,一件也沒了,從裏到外,從上到下……
什麼情況?
與此同時,她感覺到腳上有異樣,低頭看去,卻見自己的右腳腕上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條紅繩編的鏈子。
她擡起腳仔細打量,那紅繩上還串着三個金色的玫瑰花形狀的墜子。
這哪來的?
還沒等她思索多久,她微微一擡眼就看到門口地上有一件自己的衣服,她沒管這個鏈子,趕緊走過去把衣服撿起來。
然而再往前走,門外不遠處有一隻她的襪子。
又隔了幾步是另一隻。
再往前是一隻拖鞋。
三米開外又是另一隻拖鞋。
她的褲子則在書房門口。
顧慈絕望的撿了一路。
心裏想着還好這麼早,打掃衛生的阿姨還沒來,沒人看見。
她確定這種整蠱人的事情絕對不會是江逾白乾的。
小白是個小天使。
顧慈聽到身後地板上傳來噠噠的腳步聲,她深吸了一口氣,轉身。
始作俑者正乖巧優雅地坐在她面前。
不,始作俑狗。
它甚至還咧着嘴微微吐着舌頭,腦袋還向她歪了歪。
彷彿在炫耀它自己的成果。
嘲諷值拉到了極致。
“你給我過來!”
顧慈光着腳衝上去想教訓它,然而狗子一溜煙就跑下了樓,那搖晃的尾巴又是在嘲諷她。
她抱着一堆衣服站在走廊上,氣死她了!
更要命的是,她一路找過來沒看到自己的內.衣!
再往前可就是江祁雲的主臥了……
主臥的門竟然也是微微敞開的……
顧慈往前挪了幾步,在主臥門口停下。
她也不知道江祁雲這個點起沒起,擡手敲門。
片刻後,房門被人拉開,衣冠楚楚的江祁雲從裏面走出來。
男人身上穿着白襯衣和筆挺的西褲,俊美清貴的臉上面無表情。
只是他的手裏捏着一個東西。
淡紫色,蕾絲的……
“你找這個?”
顧慈看清了他手裏的東西后,臉刷得一下紅了起來。
“對……我也不知道怎麼到你房間的,哦,應該是湘湘……”
丟人丟的她說話都不利索了。
“還給我吧……”
說完,顧慈擡起手就去拿。
卻不料內.衣的帶子還勾在男人修長的指尖上。
她一愣,尷尬的氣氛又上升了不止一個度。
江祁雲鬆了手,她這才如願拿回這個東西,趕緊把手背在身後。
男人的視線慢條斯理地將她打量着,最終落在她白皙的腳上,褲管下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腕。
那一抹紅色出現在她的腳腕上,格外的顯眼。
他的眸色暗了暗。
男人的薄脣邊卻漾開淡淡的弧度,聲線裏帶着漫不經心的輕佻:“這是狗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