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只不過是用你的方式和你兩清。”
她的聲線一如既往地平和溫軟。
卻聽得他愈發煩躁。
江祁雲的手掌微微收緊,也緊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至虎口處的那一塊柔軟的皮膚。
兩人就這麼僵持着。
如果說還,他纔是還不清的那個。
那天江祁雲在醫院裏的看到她來,他心裏是很愉悅的,可當她拿出了那盒避孕套,他氣得不行。
他要不起她的曾經,也不知道未來應該拿她怎麼辦,所以選擇了把她推出了自己的生活。
就像當年,就算犯下那件錯事之後,他的第一選擇是坐牢。
因爲他不可能娶她。
但他家裏人卻替他擺平了一切。
從某種程度上,他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卻又厭惡這樣的強權壓人,所以她成了他還不清的一筆債。
她離開之後,他又想偷偷地照顧她,也見不得她受欺負,這是單方面的補償,根本不用她還什麼。
可他卻不知道,顧慈會倔成這個樣子,非要用這種方式跟他斷了。
同時,卻也逼他再次做了選擇。
夜晚細雨綿綿,潮溼且沉悶。
江祁雲淡淡開腔:“那天你沒理解我的意思麼?我再和你說一次,我沒有和你玩玩的意思,是認真的。”
顧慈只是靜靜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靜水微瀾。
她的神情顯然是在說,她不信。
她沒說話,只是擡起另一隻手慢慢地用力,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江祁雲蹙着眉,重複了一遍:“我說,我是認真的。”
顧慈怎麼也掰不開他的手,莫名的心裏那股怒氣翻涌起來,氣得她眼眶都開始泛了酸。
“江祁雲,你認真又怎麼樣,你和我怎麼開始的,你我都心知肚明。”她的情緒爆發,脣邊挽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可即使如此,她的聲音依舊那麼柔和,從不會咄咄逼人。
“你一時興起,隨手路邊撿了個野貓野狗回家,高興的時候摸兩下,不高興的時候罵兩聲,最後又把她趕走……”
“好,既然你趕走了,爲什麼又總要時不時出現宣示主權?你想證明什麼,想證明離開了你,這隻野貓就活不下去?”
她自嘲般低笑了聲。
“你現在說你是認真的,還要我相信你是認真的,說侮辱人我應該自愧不如吧。”
江祁雲在她帶着哽咽的質問裏,啞口無言。
甚至連解釋都說不出一個字。
原來她什麼都懂,只是懶得去計較這些東西,平平靜靜嚥下了這些情緒。
有時候江祁雲會想,如果她不要這麼聰明,不要這麼清醒,那多好。
他垂下眼瞼,沉聲說:“對不起。”
顧慈深深地呼吸平復着自己的情緒,“你道什麼歉呢,你沒有對不起我,反而你幫了我很多,就是我不識好歹,我不想要你的好了。”
因爲她怕,怕自己越來越貪心,不自量力去貪圖那承受不起的東西。
或許對他來說只是一時興起,心情好時隨手的一點恩惠。
卻也已經是她從來沒有得到過的。
江祁雲不願意聽她這樣自嘲的語氣,他深邃的眸光緊緊地鎖着她,眼底壓着不爲人知的情愫。
“顧慈,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呢?”
顧慈什麼話也沒說。
氣氛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最終,她用很淡的語氣和他說:“我真的很累,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應付你們這些所謂的感情,你就當我是矯情吧,反正你也不止一次這麼說過我。”
男人緩緩鬆開了她的手。
“你真的不要我?”
他低淡的聲線在朦朧的雨夜裏似是染上了些頹然感,那是種不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
顧慈低着頭,看着腳邊水窪裏被雨水泛起的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她說:“不要。”
言罷,顧慈便立刻往旁邊退,轉身跑遠,不給自己絲毫反悔的餘地。
……
顧慈跑進了一間超市。
在超市裏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久,彷彿就想要耗掉點時間。
最終她只是隨便拿了點零食。
在收銀臺結了賬,離開。
出了超市,她又去水果店買水果,水果店好心的大姐低聲問她:“小姑娘,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在鬧彆扭?”
顧慈從冷藏櫃上玻璃的反光就能看到水果店門口那個修長的身影。
下雨天,又是晚上,小縣城出門的人本來就少,此時店裏只有她和老闆娘兩個人。
以及站在門口的那個人。
顧慈掃碼付錢,帶着點情緒說:“不是我男朋友。”
聽到這話,大姐眼神怪異的看了眼門口那個小夥子,這長相和氣質怎麼看也不太像是不法分子啊。
但想想壞人也不寫在臉上。
大姐壓低了聲音問:“要不要幫你報警?”
顧慈原本鬱悶的情緒好似突然被這麼一句話治癒,原來外面的好人還真的挺多的。
她的語氣緩和道:“謝謝您,但不用,他不是壞人。”
“哦哦,那就行。”大姐笑了笑,將尷尬的掩飾過去。
可能真就是鬧彆扭的小情侶吧。
顧慈拎着袋子走出水果店,擦肩而過時,她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就當沒看見,自顧自地撐着傘往前走。
江祁雲跟在她身後,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最終她走回了酒店裏,他亦是跟着。
顧慈一直對他視若無睹,直至,江祁雲和她上了一趟電梯。
她受不了了,按着電梯上的開門鍵,不讓電梯上行。
“你夠了沒有?”她的語氣裏帶着薄怒。
顧慈原本以爲像江祁雲這樣自尊心極強的人肯定受不了她那番話,可他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然而,江祁雲擡手按了樓層,慢條斯理道:“我也住這,有問題嗎?”
她微笑,行,沒問題。
江祁雲的存在感極強,哪怕她不看,但電梯就這麼一點點的地方,她依舊忽略不了他。
她只能盼着電梯快點。
簡直度秒如年。
終於電梯門開,顧慈一秒不耽擱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