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慈面上一熱,她費力的從牀上爬起來,手卻下意識伸到了江祁雲面前,讓他撐着自己的手起來。
男人的眼神微滯,握上面前這隻手。
她的手心柔軟。
他的掌心卻是滾燙的。
江逾白的眼睛在這兩人之間來回轉,也不再執着於問他們剛剛在幹什麼了,走到牀頭櫃邊把蜂蜜倒進水杯裏,微微晃了晃,又遞到江祁雲面前。
“爸爸你喝這個,酸酸甜甜的,好喝的。”
江祁雲嗓子乾啞,接過江逾白遞過來的那杯水,“謝謝。”
江逾白很疑惑道:“你不是說自己家裏人不用說謝謝嗎?”
江祁雲輕擡眼皮,目光落在面前的顧慈身上,意有所指,“我跟你媽媽說謝謝。”
“哦哦。”
顧慈也不搭理他。
江逾白見他額頭上又出了汗,又是疑惑,“爸爸,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江祁雲看了他一眼,語氣隨意,“我天生愛出汗吧。”
能爲什麼?
還不是熱的。
本來發燒就難受,這空調開二十八度還能不熱嗎?
等他們走了,他一定要去把空調溫度調下來。
在四隻眼睛盯着下,江祁雲喝完了那杯水,他開始送客,“你們走吧,我要休息了。”
江逾白卻看向顧慈,小聲詢問着:“媽媽,我今天想在這陪爸爸睡覺可以嗎?”
“不用,謝謝。”
還不及顧慈回答,江祁雲就禮貌地拒絕了。
顧慈摸了摸江逾白的小臉,安撫道:“沒事,別在這打擾爸爸休息了,我們先下去。”
江逾白眼裏還是有擔心,最終還是跟着媽媽離開了。
江祁雲聽着關門聲響起,他心裏卻沒那麼是滋味。
還真走了。
可她有什麼理由留下來呢?
畢竟她還能管他的死活,已經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
大概是因爲心裏有牽掛,江逾白比往常入睡的慢。
等他睡着之後,顧慈把睡眠燈的光線調暗,拿起手機點開微信消息。
五分鐘前‘芸姐’給她發了消息。
「最近去相親了嗎?有沒有八卦聽呀?」
這條消息下面還附帶了一個坐在板凳上喫西瓜的兔子表情包。
顧慈看到這消息,真是無法直視的違和感。
也是爲難他了。
她回消息:「哎,都興趣不大,沒有八卦聽。」
‘芸姐’的消息幾乎是秒回:「爲什麼呀,沒有閤眼的嗎?」
「不知道,感覺這種事情好累啊,帶着目的性從陌生人開始認識,大家都是奔着結婚去的,可能訴求就是半年訂婚一年結婚,更離譜的可能是一個月不牽手就是態度有問題。」
「總想着用最小的沉沒陳本,不願浪費時間,也不做無效功,達到結婚的目的」
「不過好像確實沒有人會花個一年半載的,等一段或許沒有可能的結果」
相親的方式就是這樣的,非常的現實。
‘芸姐’:「你這想法悲觀了,一年半載算什麼時間成本,總會有人不計成本地愛你,總有人會求仁得仁」
顧慈緩緩打字,「求仁得仁,是很幸福的事情呀」
芸姐:「你會幸福的」
顧慈沒跟‘她’多聊,匆匆說了句早點睡覺,又發了個晚安。
兩人結束聊天。
……
一小時後,顧慈靜悄悄地上樓。
開門,關門,沒發出任何一點動靜。
也沒開燈,憑着記憶摸索到了那間臥室。
一推門進去就被裏面的低溫冷的打了個哆嗦,這狗東西果然又把空調溫度調下來了,又是十六度。
控制面板的位置被衣櫃擋着,房間裏只有月光透進窗簾裏微弱的光,她回頭看了眼牀上的男人,隨後把溫度調高了十度,又躡手躡腳着轉身出去。
之前天熱的時候,她和江祁雲也總睡不到一塊去,空調溫度高了他熱,溫度低了她冷,大多數時候都是他遷就她,那會兒他們剛在一起,膩膩乎乎的總是喜歡抱在一起睡。
江祁雲總覺得這晚上睡得格外的煩躁,他甚至覺得呼吸都是燙的,腦子又昏又脹,他感覺自己就像置身於炙熱的砂礫上暴曬,他想睜開眼,卻怎麼都是一片漆黑,眼前像是覆着層柔軟的紗。
忽而間,他感受到有一抹沁涼,從頸間延伸至胸口,再往下……
他不悅的去推開那抹沁涼,毫無氣勢地囈語:“滾……”
隨後,他彷彿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沁涼如水——
“別動。”
顧慈一隻手拿着毛巾被他揮開,另一隻手遮着他的眼睛,被她呵斥了一聲,他還真的沒再折騰。
她知道他不好受,但這哪來的這麼大脾氣?
顧慈拿開遮着他眼睛的手,就見他眉頭輕蹙,難受且不耐煩。
手掌摸到他後背上,又觸到了一層薄汗。
她用溼毛巾將他上半身擦拭了一遍,他稍微舒服了點,也安分了。
顧慈把毛巾放下,她見枕頭底下露出半個手機,她生出了想要拿他手機讓他社死的想法。
但還沒碰到手機,她又縮回了手。
總會有人不計成本地愛你。
總會有人求仁得仁。
顧慈看着男人英俊深邃的五官,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眉眼。
這個傻子。
凌晨三點,顧慈試了下男人額前的溫度,已經不燒了。
她輕手輕腳離開臥室。
走到客廳,她在沙發上躺下,拿起手機點開看家裏的監控。
爲了安全起見,江逾白的房間裏裝了監控,那孩子正睡得四仰八叉的。
睏意來襲,她蜷縮在沙發上,閉着眼睛睡了會兒。
入夏後,天亮的早,顧慈被一陣動靜吵醒,她從沙發上坐起來,視線還有些迷離,卻見江祁雲那高大的身影站在客廳裏,腳邊還倒了一個骨架模型。
四目相對間,男人的表情很是奇怪。
他看着顧慈,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夢遊,還是出現了幻覺。
“早……”
江祁雲略顯尷尬的和她打了聲招呼。
顧慈淡定的把毯子疊好放在一旁,又把抱枕歸回原位。
“小白擔心你,所以我上來看看,看你現在也沒什麼事,我走了。”
“……”
江祁雲還處於大腦宕機的空白裏面。
她往前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道:“樓下別去住了,你生病小白擔心的覺也睡不好。”
說完,她也沒等他的回答,徑直出門離去。
江祁雲也沒追上去。
看着外面微微亮的天色,他踱着步子回到了臥室。
空調的溫度被調過,保溫杯裏的水也少了,牀頭櫃上還擺着一支水銀溫度計。
方紀淮一大早打來了電話,詢問情況。
“你今天怎麼樣,還燒嗎?再反覆還是來醫院掛水,還有你是不是還住在那晦氣的房子裏?”
江祁雲喉間還有不適的幹癢,“沒事,死不了。”
“喲,聽這語氣,好了啊。”
方紀淮繼續調侃道:“怎麼好的,顧醫生昨天可給我打電話了。”
江祁雲拉開窗簾,深邃的眸底透進光亮,太陽還沒出來,但他彷彿看到了日出。
他淡淡道:“我遇到了仙女。”
方紀淮嗤笑,“你們父子兩真是一個德行。
“不過我跟你說,顧醫生這個人就算路上看到小貓小狗生病了都會救,所以呢你也別自作多情……”
江祁雲也沒多搭理他,隨即把電話掛了。
……
不多時,門口傳來動靜,江祁雲走至客廳,與提着行李箱剛回來的陸聿爲打了個照面。
陸聿爲上下打量着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倒是也沒問他怎麼會在這裏這種話,畢竟昨晚上顧慈打電話說過了。
江祁雲顯得倒是淡定,他慢條斯理道:“陸叔,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