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打住!”
紀冉冉皺着眉頭站起身,對高聲吆喝的男子怒道:“顧思漫你能不能行了!叫你過來主持婚禮是看得起你,你竟然敢這麼敷衍?”
“我怎麼敷衍了?”
顧思漫轉過頭,對着她撇了撇嘴,“天地拜不拜都在那兒呢,人家沒功夫管人世間的情情愛愛,至於高堂——那更是沒有,難不成你想代替那幾位已經過世的老人受這個禮?”
“……”
紀冉冉被他的胡攪蠻纏氣得都無奈了,手一揮,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這張該死的嘴我越來越說不過,趕緊繼續吧!”
“得嘞!”
顧思漫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又高聲唱道,“夫妻對拜!”
夜色朦朧,點滿了紅燭的璟王府燈火通明,穿着大紅直墜喜服的一男一女相視而立,在一旁熱鬧的起鬨聲中羞澀地俯身對拜,額頭緊緊貼在一起,情愫暗涌。
正是行風和繪雪。
“禮成!送入洞房!”
顧思漫說完這最後一句,不等新郎官和新娘子離場,就撩着衣襬隨意往身後的椅子上一靠,自顧自倒了杯茶喝。
紀冉冉狠狠剜了他一眼,先是滿臉笑容地送行風和繪雪出門,去他們的新房喝完合巹酒,然後才提着裙襬,怒氣衝衝地轉身回了正廳。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顧丞相,長進了啊?”她壓着嗓子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是公報私仇!”
顧思漫懶洋洋地擡起眼皮。
“誰讓你自己提議要大規模製造煙花和火銃?提完了建議還甩手不管了,把所有的後續進度都交給我來盯着!我說紀冉冉,我是個文官啊,你讓我去盯製造武器的進度,虧你家王爺還同意了!你知道我現在每天都累得半死,哪有精力再給你們王府的下人主持婚禮……”
披着大氅的沈行川正好推門走進來,聽到他這話輕咳了一聲。
“本王還在呢。”
“我當然不是怪王爺您!”
顧思漫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我只是覺得紀冉冉她鐵石心腸,不顧朋友死活。”
紀冉冉雙臂抱在胸前,朝他揚了揚下巴。
“有什麼區別?你怪我就等於是怪我家王爺,對吧皇叔!”
沈行川默默點頭。
“服了服了……”
顧思漫鬱悶地抓了抓頭髮。
“你們夫妻倆沆瀣一氣,合夥欺負我和陛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錯了,我收回剛纔的話還不行麼?”
沈行川垂着眸子哼了一聲。
“年關將至,今年除夕之夜皇宮要燃放煙花,讓百姓觀看祈福,你的任務必須在一個月內完成,若是遲了,本王拿你是問。”
“知道了……”
顧思漫垂頭喪氣地回答,眼中卻是藏不住的哀怨,“看來今晚又睡不成了,我先走了,給行風和繪雪的禮物放在後院了,替我祝他們百年好合。”
“快走快走,我累了要休息。”
紀冉冉不耐煩地趕人。
顧思漫愣了半天,纔將滿腹的憤怒和抱怨憋成一個字——
“……靠!”
他一走,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
“冉冉,咱們也去歇下吧。”
沈行川走過去摟住了紀冉冉的肩膀,低聲說。
今日王府辦喜事,他一高興也跟着喝了不少酒,現在一雙眼睛微微有點兒發紅,眼底流淌的是紀冉冉熟悉的熾熱情慾。
她心臟突地一跳,呼吸有些發緊。
“你先去睡吧,行風他們的婚禮才辦完,我要去清點下大家送的賀禮,今日還是在書房歇着了……”
紀冉冉說着,轉身欲走。
“站住。”
沈行川帶着酒氣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婚禮之前你就說要忙着佈置場地,天天宿在書房,這都半個月了,好不容易今日一切都圓滿完成了,你還要去書房睡?清點賀禮這事兒有這麼着急麼?”
他神志有些不清,被酒攪渾了的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再這麼憋下去,他就要着火了。
“我……”
紀冉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轉着眼睛要找理由,就被沈行川打斷了:“紀冉冉,你是不是故意在躲着本王?”
“我沒有!”
她忙搖頭否認。
“那就隨本王一起去寢殿睡。”
沈行川說着,手臂微微一用力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也不顧那小女子猶豫的神色,徑直朝着他們的房間走去。
到了門口,他長腿一擡,瀟灑地將門踢開,又反手將門緊緊鎖上。
紀冉冉才被他放到牀上,還沒反應過來呢,就看到那男人一雙眸子在夜色裏深沉如墨,瞳孔泛着星星點點的光,他將膝蓋抵在牀邊,欺身便朝她壓了下來……
灼熱的鼻息落在她頸子上,燙得她頭暈目眩。
“沈行川……”
她努力睜大眼睛,勉強在他鋪天蓋地的狂瀾慾海中尋得一絲清明。
“你等一下……”
“怎麼了?”
沈行川啞着嗓子問。
紀冉冉的手無力地在他胸口推了兩下:“我餓了。”
“這就餵飽你。”
沈行川毫不猶豫地又吻了下去。
紀冉冉哭笑不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餓了,肚子餓,要喫夜宵!”
沈行川皺着眉,緩緩撐着手臂從她身上起身。
“你就是故意在躲着我。”
他沉着臉說得篤定,“到底是怎麼了?這些日子本王做錯了什麼惹你不高興了麼,爲什麼這麼冷淡?”
“……沒有啊,你特別好,哪裏都好!”
紀冉冉眨了眨眼睛。
沈行川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
那雙墨眸裏的情慾一寸一寸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越積越多的委屈和失望。
“你不愛我了。”
他最後下了結論。
“啊?”
紀冉冉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說得一愣。
“你就是不愛我了。”
沈行川又說了一遍,“不然怎麼會都不願意和我睡在一個房間,這纔多久,本王纔剛過了二十九歲的生辰,還沒年老色衰呢,你就已經嫌棄成這樣……”
他眼睛溼漉漉的帶着哀怨,那模樣像只委屈巴拉的大型犬。
“額……”
紀冉冉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一時竟大腦宕機了。
原來這男人也會撒嬌?
“罷了!”
沈行川越想越氣,乾脆翻身下牀。
“書房的牀小不舒服,還是本王去那邊睡吧,你留在這裏,我走。”
他說着就要走。
“哎你等等!”
紀冉冉急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沈行川賭氣地站在窗邊,頭也沒回,頎長的身影被月光照着,顯得清冷又寂寥。
看得紀冉冉心頭一軟。
“沈行川……”
她慢慢縮回被子裏,只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貝齒咬着下脣,猶豫了半天才小聲開口——
“我沒有不愛你,也不是故意冷淡你,我找藉口躲着你是因爲……因爲……”
她聲音越來越小,微微弱弱的像只小貓。
“沈行川,我好像……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