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川猛然轉身,眸子裏震驚的墨色在翻涌。
紀冉冉羞得滿臉通紅,伸手扯着被子索性連頭頂都矇住,聲音悶在裏面,“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這些日子身體跟往常不太一樣了,還經常會覺得餓,我……”
話還沒說完,被角就被男人一把掀開。
“呀!”
紀冉冉低低尖叫了一聲,又用手捂住臉。
於是沈行川又從她手指間掰出一條縫,整張臉貼了過來,和她鼻尖挨着鼻尖。
他的瞳孔近在咫尺,明亮得像只一千瓦的燈泡。
“真的麼……”
一向淡定的他聲音竟打着顫。
“冉冉,咱們……就要有孩子了?”
明明白白不加掩飾的狂喜寫在他臉上,又帶着幾分刻意忍耐的壓制。
紀冉冉別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我自己覺得是……但還沒請大夫把過脈,我其實也不敢確定……”
“那現在就確定一下!”
沈行川緊緊握住她的手,揚聲喚道:“行風,行風!”
“哎呀皇叔——”
紀冉冉趕緊捂住他的嘴,“行風和繪雪纔剛成婚,在他們的屋子裏過洞房花燭夜呢,你忘了?這會叫他做什麼……”
沈行川直勾勾地看了她一會兒,旋即低低地笑了起來。
“還真是忘了……冉冉,知道你可能有孕,本王就什麼都忘了,腦子裏只剩下這一件事。”
“傻瓜……”
紀冉冉心中漾起一絲絲的甜蜜。
沈行川嘆息着跪坐在她身邊,手指輕輕撫上她青黑的髮絲,神情小心翼翼極了,像是在看一件尋遍了世間纔得到的珍寶:“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本王?我差點誤會……”
“是想告訴你來着,但猶豫了好幾次,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實在太難爲情了。”
紀冉冉扣着手指小聲說。
“罷了。”
沈行川又突然直起身子。
“不用行風了,本王自己去醫館找大夫過來!”
看着他坐立不安的樣子,紀冉冉突然笑了,心裏的緊張也漸漸散去:“別,這麼晚了就算了吧,不急於這一時,明日可以叫白蘇來王府,我現在不想離開你。”
她說得輕聲細語,聲音像甜絲絲的糖,纏在沈行川心上。
“好好好……我就在這陪着你。”
他連連點頭,眼中光華流轉,似攏了溫和的月澤,一星一點都是柔情暗蘊。
紀冉冉手指在他手心裏一圈圈打着轉。
“沈行川,你高興麼?”
她垂着眼簾問。
半晌,卻沒聽到那男人的迴音。
她有些疑惑地擡起頭,卻看到他也低垂着眸子,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輕輕顫動着,一顆晶瑩的水滴漸漸凝結在上面,泫泫欲墜。
“沈行川?”
紀冉冉遲疑着推了推他的手臂。
“你不會是……哭了吧?”
“誰哭了?我纔沒有。”
他驟然轉過頭,剛纔那滴出人意料的淚珠已經不在了,可一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眼眶紅紅的,像只兔子。
那倔強的神情,彷彿是個十幾歲的懵懂少年。
“撲哧。”
紀冉冉沒忍住笑了。
卻聽他帶着鼻音的回答悶悶地傳過來——
“高興,冉冉,我特別高興。”
“嗯,我也特別高興。”紀冉冉說着坐起身,手臂環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寬大緊實的背後上,慢慢閉上眼睛。
“啊——”
紀冉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房間裏的場景在她眼前飛快地劃過,一遍一遍的循環。
這男人竟然抱着她大半夜的在屋子裏轉圈圈?
幼稚……
可惜就是古代沒有照相機,不然這一幕若是拍下來被顧思漫或者沈凌清看到,怕是能嘲笑他十年。
沈行川轉夠了,腳步站定低頭看着她,表情卻慢慢變得有些慌張。
“怎麼了?”
紀冉冉撫着他的眉心問。
“我錯了……我得意忘形了。”沈行川喃喃道,“你剛有孕,這麼大的動作會不會有危險?都怪我!不行,我還是得去醫館找個大夫替你看看才放心!”
“……”
紀冉冉無奈的笑僵在臉上。
看這男人患得患失跟瘋魔了似的的樣子,日後還不得天天盯緊了她怕她出事!
她擡手在他胸口戳了戳:“沒事的,哪就有這麼嬌貴了,小孩子都很堅強的,這要是放在我之前生活的那個世界,女子都要一直努力工作到生產之前呢!人家不也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有……”
她本是想紓解一下他緊張的情緒,誰知道沈行川越聽,眉頭鎖得越緊。
上次跟紀冉冉莫名穿到那個世界,他就對那個奇怪的地方沒有什麼好感,那裏的男子言行粗魯,沒有一點兒端莊和矜持,現在聽她這麼說,那裏就不僅僅是奇怪了!讓有孕的女子勞作,簡直就是魚肉百姓!
畢竟在他的認知裏,所謂的“工作”,不是下地幹活,就是挑水澆園,和辛勤艱苦畫上了等號……
“還好你來這裏了。”
他滿臉後怕的說,“那個世界的皇帝簡直就是暴君!怎麼能這樣對待女子?他難道不知道女子的存在對天下有多重要麼,有什麼活是男人不能幹的?難道他們就該安逸享樂,白白得到一切?”
“額……”
紀冉冉被他突如其來的男德言論震撼到了,有些哭笑不得。
他怕是誤會了什麼……
日後,還是要找個機會跟他好好解釋一下,那個世界沒有皇帝,女子也並不是在做粗使的活計,她們既不懦弱也不脆弱,不需要靠男人就能讓自己生活得很好,她們做着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的工作,努力讓自己的人生閃閃發光。
她知道,以沈行川的氣度和見識,這些他一定會明白。
那也是她以後想在大宣實現的人生理想。
但今晚她不想說這些。
“沈行川,我肚子好餓,我想喫東西。”
紀冉冉在他懷裏撒了個嬌。
男人微微一怔,隨即墨眸中瀰漫起滿滿的疼惜,那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繾綣。
“好——”
他輕聲說,尾音拖的又輕又軟,滿溢着寵溺。
“想喫什麼?本王去小廚房做。”
“哦?”
紀冉冉意外地挑起眉毛,“我家王爺要洗手作羹湯了?”
“有何不可?”
沈行川在她脣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只要你想,只要能讓你開心快樂,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紀冉冉笑得眼睛彎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他的身邊她只看到數不完的晴天,數不盡的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