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遊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 >第六百一十六章 飄萍
    李諭還沒出南苑機場,一名記者就追了過來。

    “你好,李諭先生,我是《申報》駐京特派記者邵飄萍,想採訪一下先生。”

    李諭說:“邵記者,你好,有什麼要問的?”

    邵飄萍說:“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飛機,而且聽說是我們自己造出來的?”

    “沒錯,”李諭點點頭,“來自天津馮如飛機廠。”

    “那麼它是不是落後於歐美非常多?”邵飄萍說,“恕我冒昧,因爲經過我的調查,江南製造局生產的槍械、大炮等全部落後於歐洲。”

    李諭道:“你竟然還了解槍械?”

    邵飄萍說:“記者嘛,肯定要多方面學習一下。”

    邵飄萍是我國新聞理論奠基人,水平槓槓的。

    李諭說:“飛機是個新賽道,理論上講,我們就算從現在開始起步,也不至於落後太多。只不過飛機又牽扯到了其他諸多工業,所以確實很難發展。”

    “這麼說,天津馮如飛機廠造出來的飛機果然遠遠落後於歐洲?”邵飄萍說。

    “不能這麼講,”李諭說,“馮如先生曾經在美國學習多年,此前一直在美國製造飛機,他造出的飛機獲得了美國飛行雜誌的盛讚。我專門把他請回來,就是爲了讓我們的飛機行業不會落後那麼多,也不再發生德國人拿一個淘汰的步槍就能哄騙我們的事情。”

    邵飄萍指着李諭身後的飛機:“就是這一架?”

    李諭說:“對的,不過它僅僅是一架普通的教練機,尚且無法代表馮如飛機廠的最高水平。”

    “什麼飛機是最高水平?”邵飄萍繼續問。

    李諭說:“估計一兩年後,就有能夠載人運輸的飛機,那時候你可以親身體會。”

    邵飄萍唏噓道:“價格肯定比火車票貴得多,我恐怕無法體會。”

    民國時期的火車票價格居高不下,不是尋常人能坐的。主要鐵路太少,動不動又會因爲戰亂被破壞。

    邵飄萍又說:“李諭先生,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不久前,歐洲傳回了最新報道,索姆河戰場上,英軍使用了祕密武器,一種被稱爲‘水箱’的奇怪東西,短時間就取得了不得了的戰果。而您早在幾個月前,竟然就在與英國公使朱爾典的對話中提到它,朱爾典公使本人甚至都不知曉。您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而我們有沒有可能造出來?因爲如果無法造出,將又會被列強軍隊壓制。”

    不愧是當記者的,啥資料都能挖出來,連自己預測坦克的事情都知道。

    李諭說:“我曾給朱爾典先生說過,全是憑藉供應鏈端的消息,應該說是一種猜想,沒想到說中了。至於我們能不能造出來,很難說,因爲想造坦克,最少要先能夠造汽車、拖拉機。”

    邵飄萍失望道:“這些全都造不出。”

    李諭說:“不過坦克並不一定會主宰整個戰場,影響戰爭走向的因素非常多。此時的歐洲戰爭已經純粹是添油戰術,比的不是科技或者戰術,而是誰能續更多的人命進去。所以笑到最後的將軍,一定只會是個屠夫。”

    “先生的總結太精闢了,我喜歡屠夫這個詞!”邵飄萍說,“如果那些軍閥無作爲,也只能是屠夫。”

    邵飄萍嫉惡如仇,敢於揭露,後來就是死在張作霖手中。

    李諭拿出幾張底片,問道:“你會沖洗嗎?”

    邵飄萍點點頭:“當然會。”

    李諭說:“這是剛纔在天上飛行時,夫人所拍。”

    邵飄萍激動道:“閱兵的照片?而且是在天上拍的?”

    呂碧城說:“可能拍得不是太好……”

    邵飄萍說:“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有沒有的問題!要是登在報紙上,絕對會是頭版!”

    李諭說:“你衝幾張拿給我,剩下的看着辦。”

    邵飄萍從兜裏掏出兩枚大洋:“可惜隨身帶的不多。”

    李諭笑道:“你幫我沖洗的照片就當做報酬了。”

    邵飄萍小心把底片收好:“估計這是第一張我們自己拍攝的空中俯瞰照片,我已經迫不及待洗出來看一下!李諭先生,我先告辭,等過幾天就把照片給您送過去。”

    李諭擺擺手:“不着急。”

    ——

    次日,清華學校校長周詒春來找李諭,聊了聊赴美學生的事情,這屬於常規事務,然後他又說:“疏才兄要不要去聽場演講?我剛花四元錢買了兩張。”

    李諭好奇道:“誰演講要這麼高的票價?去聽梅蘭芳的戲,也才一元兩角。”

    “辜鴻銘,”周詒春說,“之所以票價這麼高,是因爲聽的大部分都是各國外交官。”

    李諭說:“該不會要講《中國人的精神》吧?”

    周詒春說:“叫做《春秋大義》,地點在東交民巷的六國飯店。”

    《春秋大義》就是《中國人的精神》。

    李諭道:“這位老先生此舉開了演講售票的先河,咱們去瞅瞅。”

    汽車上,周詒春聊起辜鴻銘這段時間的趣事:“袁大總統去世時,北洋政府下令舉哀三天,但這位辜老先生竟然在自家院裏搞了個堂會,鼓樂喧天熱鬧非凡。警察過去喝問他爲何公開違抗法令。辜老先生拍了拍警察說,不就死了個總統嗎,怎敢影響我辜某與洋人朋友在此賞戲。

    他的堂會硬是辦了三天。等北洋政府的三天禁令一過,他的院子也就偃旗息鼓。”

    李諭笑道:“確實夠狂妄。”

    咱們提過,辜鴻銘一直討厭袁世凱,尤其是袁世凱的稱帝舉動,因爲違反了辜鴻銘自己心中的帝制。

    當初袁世凱也以爲辜鴻銘是位帝制派,想請他當議員。誰知他堂而皇之去會場領了出席費三百大洋後,直接跑到八大胡同,每見一個風塵女子就舍一元。連逛了好幾家青樓,直到將銀圓花光,才放聲大笑,唱着曲兒離去。

    李諭和周詒春來到六國飯店,找好位置就座,美國公使芮恩施認出了他:“院士先生。”

    李諭和他握了握手:“芮公使,你也來學習學習?”

    芮恩施說:“難得有中國人用英文講儒學,大家都想了解了解。”

    他一句話就道出了辜鴻銘在洋人圈那麼火的原因:就是因爲能用英語講儒家文化。

    雖然他的國學水平不咋地,但英語卻異常好,畢竟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

不是一直還流傳一個故事嗎,辜鴻銘有次乘坐公共汽車,故意將英文版《泰晤士報》倒着看。英國人看到後,便羞辱他:“看這位拖着長辮的中國鄉巴佬,不懂英文,卻偏偏裝有學問的樣子讀報,可偏偏把報紙拿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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