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便泡在賭館裏面賭,所有的家當全部賭光了,每日除了賭博什麼都不幹。”
“老爺們也知道,像他們這種賭鬼,一把銀子下去,隨時就可以收穫一倍的銀子,這樣的刺激可比做工大多了。”
“他們自以爲見慣了大世面,誰還願意打工掙一點。”
“可誰又知銀子進去賭館便出不來了,李鶴錢賭沒了也就罷了,但像他這樣爛的,那是真的少。”
弘治天子等人也是好奇,他們原本以爲這個李鶴只是單純去賭博而已。
店小二沒有理會這些人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廝賭錢賭的沒有了,他竟然想把他那個結髮妻子賣到窯子裏面去。”
“只可惜他那妻子長得也實在是不怎麼樣,窯子開了價格低,他不願意。”
“反倒是一個富貴人家,那出的價格比較高,他直接把她賣去做工了。”
弘治天子的臉表情馬上陰沉了下來,能把自己結髮妻子都賣出去的,那這人就是個牲口。
他跟張皇后關係非常的好,連後宮都沒有第二個妃子,一直只有張皇后,兩個人可謂是伉儷情深。
像弘治天子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拋棄妻子的,心裏對於李鶴更多了幾分鄙視。
他捉緊了旁邊張皇后的手,張皇后的柳眉也微微的皺了起來。
誰也想不到,那李鶴竟然是如此的一個畜牲,還想把自己的妻子賣到窯子裏面,那樣還是人嗎?
張皇后心裏已經下定了主意,今天無論如何,就算留下一個干政的罵名,她也一定要把那個趙遠松給保下來。
就這樣的畜牲,打死便打死了。
就算趙遠松完全不懲罰那些打手又怎麼樣。
不過,弘治天子顯然要更加理智一點,李鶴賣妻,不是賭館殺人的理由。
他看看着店小二,“接着呢?說下去”
店小二有點慫,眼神也有點飄忽,眼神的餘光看到,那邊的領班已經在看着他了。
他心裏有些害怕,連忙加快了自己的語速,說道:“後來那廝又把賣掉妻子的錢都輸光了,總共也沒幾天。”
“後來他又動起了他兒子的心思,結果後來他又直接沒忍住,把兒子賣到大戶人家去做工。”
“只是說是做工,還不如說是爲奴爲婢,人家對方那邊,也是存着買回去被當贅婿的想法。”
“聽說他那孩子還小,去了人家家裏,三天一頓小打,五天一頓大打,就沒喫過飽飯。”
“前兩月,我路過那大戶人家,倒是見過那孩子,兩眼無神,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在路邊清洗尿盆。”
“估計是主家的屎尿都讓他給倒,這孩子能不能長大,那都不好說。”
那邊的弘治天子已經把牙咬的咯咯作響。
他掃了一下剛纔說要治趙遠松罪的那些官員。
幾個科道官員把頭低了下來,但是卻沒有出聲,臉上甚至沒有太多的表情。
雖然他們覺得李鶴牲口,但他們也覺得李鶴罪不至死。
何況,他們對於趙遠松的家產,確實是很有想法。
那個李鶴是個畜生,但是他們要是能得到那趙遠松的家產,那麼這李鶴也可以不是畜生。
弘治天子哼了一聲,那邊的店小二有些急了,領班已經看了他好一會兒了,說道:“這都還不算完,那李鶴可是真是畜生,賣孩子的錢也賭沒了,你們猜猜他怎麼着?”
牟斌這個時候揚起了拳,眼睛一瞪,對着店小二說:“不許反問,再反問打死你。”
店小二面容一整,擡手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說到興起,把剛纔對方說了不能反問那茬子都是忘了,連忙道歉:“諸位老爺我錯了。”
“那廝自然是想連爹孃也賣了,還是兩個老傢伙年紀也大了,誰會要他呢?”
“他爹孃賣不出去,那怎麼着?他竟把他爹孃趕出去了,把宅子地基全部賣了。”
“他的爹孃是慘了,就搭了個茅草房住着,擋不住風擋不住雨,去年冬天差點死了。”
“鄰居看他們實在可憐,便給他們打了點柴,讓他們這冬天能烤點火,時不時接濟一下那兩位老人些喫的,不然那兩位老人十有八九是死了。”
這個時候,弘治天子身後的官員臉色慢慢變了。
別的東西都還可以,但是他們畢竟是讀書人。
儒家最注重的是孝,百善孝爲先,孝是儒家的核心,一個人不孝便肯定不仁,這就是儒家的想法。
那一個李鶴的做法,那是斷了他們的根了,要滅了他們的道統,這可比什麼賣妻賣女嚴重多了。
店小二看到這些人的表情,以爲自己故事講得不錯,興致勃勃的往下說:“那廝做完這些事情之後,錢又沒了。”
“你猜他們怎麼着?把他們爹孃趕到街上去乞討。”
“這乞討也就罷了,他爹孃一把年紀出來,一個月也確實能討來兩三百文錢。”
“但那幾百文錢還不夠他賭的。”
“你猜他們怎麼着?”
牟斌已經站起來了,“你個龜孫子,再敢反問一句,我這當真當場打死你。”
店小二眼淚都快出來了,他這也是粘染了說說書人的習慣,老是喜歡反問。
尤此時,他看到那邊的領班,彷彿已經在這邊走過來了,這店小二可比見了鬼還要難受。
他連忙說道:“那廝看到他爹孃這一般不頂用,抄起棍子就給他爹來了一棍子,把他爹一根腿給敲斷了。”
“又把他孃的一根手砸了,現在都畸形了。”
“他把兩個斷腿又斷手的老人趕到街上乞討,大家看着心裏不落忍,果然乞討到的錢比以前多多了。”
這小二說完,弘治天子的人在心裏纔想起來。
那天升堂的時候,他確實看到那對老夫妻走路的時候,身上好像有殘疾。
尤其是那個老爺子,彷彿腿腳是有殘疾的,他們原本也不知道,還以爲是什麼意外,沒想到竟然是被自己的兒子牽着打斷了腿。
那店小二看到領班快來了,連忙說完了最後一段話。
“這還不要緊,這是他的爹孃,他還告訴他爹孃,一個月要不來三兩銀子,就要把他們的另一隻手一條腿打斷。”
“這廝可在我們縣都是赫赫有名的。”
此時,一個六科給事中顧斌潮,再也忍受不了了,竟然一拍桌子,把弘治天子和張皇后都嚇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