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不死,讓我遇到了,我也得當場打死他。”
弘治天子看向那名跳起來的六科給事中,心裏一時不知道作何感想。
六科給事中顧斌潮,就是剛纔說一定要擼掉趙遠松官職,將趙遠松交由法辦的那一批人。
弘治天子回想了一下,剛纔那個李鶴說要賣妻女的時候,這個六科給事中顧斌潮都沒有跳起來過。
一說到這一個李鶴把自己爹孃的腿都打斷了,趕去乞討的,說這一個六科給事中顧斌潮倒是跳了出來。
弘治天子冷笑一聲,看向顧斌潮,“你們剛纔不是說了嗎?那個趙遠松只是個貪贓枉法,貪得無厭的官員,怎麼到這個時候,你反倒激動起來?”
那邊的顧斌潮聽到這個話,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糾結。
平心而論,他是想擼掉趙遠松官職,那趙遠松的財產實在是太動人心了。
三法司裏面已經早已內定好了,誰的門生當下一任的鹿邑縣知縣。
他們每人大概能分到多少,也都估計過了,並且他們相信,趙遠松的家產,絕對不會比他們估計的要那麼少。
現在這個情況也出現了變化。
六科給事中顧斌潮他們這些人都是清流,清流是什麼人?
就是跟濁流相對的。
最重要的就是,他們的清名,清流官員的清名越大,混的越開,大家便尊重他,越有名望,官員們纔會推舉他到朝廷之上,這會變成實打實的好處。
如果一個清流身上沾染的髒污,就沒有辦法往上爬了。
像之前那種情況,六科給事中顧斌潮他們就算把趙遠松給弄死了,搶佔了趙遠松的錢財家產,那就是替天行道,懲罰髒官。
但是現在呢?
他們如果幫一個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尤其是不孝的人說話,這件事情傳出去,那他們的名聲就爛了。
他們違背了儒家的普世價值觀,違背了聖人之言,這樣的人連聖人都不尊敬,憑什麼自稱清流。
這樣的官員也配當高官?
六科給事中顧斌潮他們現在就陷入到了這種難處,他們本以爲那個李鶴,屬於一個冤假錯案,絕對是個好機會。
現在看來都是個燙手山芋,他們這些人萬萬不能夠跟這樣的事情拉上關係。
只看這顧斌潮義正言辭,“那一個李鶴如此畜生的一個人,正所謂不仁不義,不忠不孝。”
“連父母都不知道孝敬,被賭館的打手打死,也可以說是打手替天行道了。”
“我們這些人聽到這些事情真是鼓掌相慶,只怪那趙遠松對賭館的打手判罰太重,我們心中還是覺得有幾分可惜,又怎麼會被那個李鶴說情,請陛下明鑑。”
弘治天子看了顧斌潮一眼,心裏嘆了口氣,慢慢的他已經明白這些人的打算了。
又說道:“剛纔朕可是聽你六科給事中顧斌潮喊的最響,要拿下那個趙遠松。”
顧斌潮聽到這話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他剛纔確實是喊的比較響的那一波人。
他不敢說自己沒有喊,因爲這是欺君。
在場的人都已經看到了,他要是說他沒喊,豈不是說陛下在冤枉他。
可是如果他說他喊了,那他莫不是就在爲那個打斷父母手腳的狗賊說話,發生這個事情傳出去,他必定不能爲仕林所容。
顧斌潮站在那裏支支吾吾的,本來是個科道御史,到現在竟然被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半晌之後,顧斌潮才悶聲悶氣的說道:“臣純粹也是爲奸人所誤,聽了百姓道聽途說之言,我們御史本來就有風聞奏事的職責,倒也不算是過錯。”
弘治天子一擺手是吧,“你們過錯自不必說,只可惜朕也險些有誤,倒怪不得你們。”
說着弘治天子也不願意在這個事情上面糾結太多,再轉過頭來看向張皇后。
“趙遠松看來對這場事情的判罰沒有出現什麼過錯,這個李鶴確實是個狗賊,死了便死了。”
“但是賭館打死人也是事實,該罰還是得罰,胖覺得他判的還算公允。”
那邊的張皇后點了點頭,臉上也露出了幾個笑容。
趙遠松辦了這件事情,可以說讓他很滿意。
弘治天子看了看旁邊的顧斌潮,心裏越發堅定自己的想法。
他看向衆人說,“你們當以今天的事情爲鑑,莫不要道聽途說,隨意污衊別人。”
“若是對方確實是個髒官,那也就算了。”
“你要是像趙遠松這樣公正廉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好官,倒是讓對方受了委屈了。”
“如此之事可疑不可再,就連朕回去之後也要自省,你們這些人可是明白。”
“別的都還好說,判罰趙遠松這次判罰,也確實是比較公平。”
他要是說要是趙遠松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慢不止,他們是不服氣。
他們一看趙遠松那狗賊就跟賭館的人有所勾連,又聽說什麼畫館,什麼酒店全部都要給那趙遠松收成。
那趙遠松家產絕對不少,不知道貪了多少就這樣的呀,還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
要真這樣的話,他們也想出淤泥而不染,只是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污泥讓他們蹲下去。
他們看見鹿邑縣這個污泥罈子倒是也覺得不錯,只可惜這茅坑被那趙遠松給佔了。
他們想把自己埋進去,現在也沒有機會,心裏真不痛快呢。
待在那裏知道剛纔,那時候在弘治天子面前提出要嚴懲趙遠松的事情,傳出去影響確實不好。
尤其傳到讀書人的耳中,他們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尤其就是挽回自己名聲的時候,就連那個內閣大學士劉健也是站了出來說,“陛下雖然說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