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匕首,緩緩靠近,再次開口:“陳伯,我最後再問一次,你真的沒有後悔過?”
陳迭擡起頭與他對視,眼裏是毫不掩飾的譏諷。
“沒有。”
瞬間,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心臟,他瞳孔驟然緊縮,“噗呲”匕首又插進了幾分,直至貫穿整個身體。
容予之鬆開緊握的手,指尖發顫,雙脣慘白。
他殺人了。
還是他從小就敬重的人。
洛棲接住他滑落的身體,抱了起來。
太輕了。
臨走前最後看了一眼陳迭,他倒在地上,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活不了了。
守在門外的下人看到洛棲抱着人出來,立馬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把人處理了。”
“是,將軍。”
容予之就這麼縮在她的懷裏,指尖緊攥着她的衣領,不肯說一句話,眼淚無聲地流着,浸透了她的外衫。
將他輕輕放到牀上,眼睛已經完全紅腫,伸手將他眼角的淚水拭去,冰涼的觸感讓他瑟縮了一下,掛着淚珠的睫毛輕顫。
洛棲收回了手,視線又落到他的手腕上,從袖子裏拿出藥膏抹上去,慢慢揉勻。
那疤痕在蒼白的手腕上顯得格外地刺眼,骨頭突起,瘦得嚇人。
“一定要這麼傷害自己嗎?”
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面前的人低着頭不語,就在洛棲以爲他不會再說話時,才慢慢開口。
“對不起。”
他知道的,他是個累贅,他也知道他病了,可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更知道洛棲每天即使再忙都會回來陪他喫飯是爲了什麼,他怎會看不到呢?
他對不起她,對不起陪在他身邊的所有人。
每天受着折磨,數不盡的煎熬,快要將他逼瘋,只能通過傷害自己來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這般模樣,遲早會被厭棄的。
“你該道歉的不是我。”
微微嘆了口氣。
“容予之,活下去吧,就當是爲了我。”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洛棲懇求他活下去。
他不知道何時喜歡上洛棲的,或許是她第一次懇求他活下去時,或許是當他最絕望時被救下,或許是更早,就連他也不記得了。
可他不敢告訴她自己的感情,他怕自己無法做不到那些承諾,這感情在他心上反覆碾壓,細細麻麻地疼痛讓他無法忍受。
他想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容予之擡起頭,已是滿臉淚痕,雙脣翕動。
“好。”
“等你好起來,我把一切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就去江南好不好?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容予之有些怔愣,他不知道洛棲爲什麼會知道他想去江南。
爹爹從小就是在江南長大,遇到孃親也是在那,與孃親一見鍾情,私定終生。
後來孃親考取了功名,不得已舉家搬到了京都,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從小爹爹就會將他抱在懷裏,一遍一遍同他講述江南的人,江南的景。
他時常在夢中勾勒出那煙雨江南。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他想,以後便要同爹孃一同前往那夢中的江南,卻再也沒有以後了。
而這個願望又重新從塵封的記憶中拉了出來,讓他恍惚不已,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洛棲微微嘆息,識海里在和毛毛說話。
“你不是說容予之想去江南嗎?他怎麼又開始哭了?”
毛毛委委屈屈:“沒錯啊,資料是這麼寫的。”
洛棲蹙起眉,看着眼前流着淚的人問:“不想去嗎?不想去咱就不去。”
“去!”他急忙抓住洛棲的手。
洛棲反手將他的手包進自己手裏,另一隻手撥開他兩鬢的碎髮,眼裏帶着絲絲欣慰的笑意:“那以後便好好喫飯,我請個大夫來給你調養,等養好身體,等處理完一切我們便一起去。”
“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好。”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起身打算出去,卻被拉住了手。
洛棲回眸,“怎麼了?”
他啞着嗓子問:“可以陪陪我嗎?”
“好。”
洛棲就這麼坐在牀榻邊,手裏拿着書,陪着他睡覺。
燭火明明滅滅,在她臉上不停躍動,那半在陰影裏的臉龐格外柔和,他看得有些癡了。
“看我做什麼?”
洛棲替他掖了掖被子,問道。
“……將軍,你上來一起睡吧。”
洛棲挑眉,“認真的嗎?”
容予之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
起身將所有燭火吹滅,屋子裏一下子陷入黑暗,讓容予之有些惶恐。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旁邊的位置凹陷下去,一陣熱源朝他靠近,他慢慢地向那熱源靠去,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摟了過去。
他被迫趴在洛棲胸口,稍稍仰起頭,就能碰到她的下巴。
屋子裏唯一的光源只剩悄悄溜進來的月光,藉着那微弱的月光,他細細地描摹她的輪廓,試圖將她的眉眼刻入靈魂深處,即使是下輩子也能找到她,與她相守。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他想,若是可以,他想用他這殘破的身體給她留個孩子。
他輕輕喊了一聲:“洛洛。”
不知爲何,就是想如此喚她。
帶着繾綣纏綿,勾得人心癢難耐,如同小貓在輕輕地撓着。
又帶着不捨和眷戀。
“嗯?”
他拉着洛棲的手,緩緩伸進自己的衣領內,他大膽的動作讓洛棲睜開了眼。
手下的觸感極好,柔軟細膩,溫香軟玉在懷,讓她下意識地指尖動了動。
懷裏的身體被激地一顫,僵硬了一瞬,又更加大膽地將她的手伸向更深處。
洛棲一把攥住他的手,蹙眉低頭看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
他不敢擡頭與洛棲對視,他恨自己下賤,都不知道洛棲是否喜歡自己,還不知廉恥勾引她。
“怎麼不看我?”
洛棲扣住他的下顎,逼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
即使在夜裏,洛棲仍能看得清楚。
“爲何哭?”
這一會兒的時間,便又開始哭。
心下嘆息,放開了鉗住他雙頰的手,兩頰被捏出了紅印,輕輕摩挲了一下。
“怎這般嬌氣。”
說着又將他緊緊嵌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