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埃子書甚至沒有時間搭理他,只一心牽掛着在家中等他的人。
也不知道洛洛起牀了沒有,有沒有乖乖喫飯,一想到回去便能見自家小姑娘總是迷迷糊糊的模樣,他的心就忍不住雀躍起來。
如今事情已經解決了,他終於可以兌現承諾了!
無埃子書腳下生風,沒有任何停頓,有同僚因爲看他跟新帝走得近,想跟他打好關係,便邀他一同去酒樓喫飯都被他拒絕了,理由是要回府陪夫人。
同僚見他滿臉甜蜜的模樣,只得將後面的話嚥下去。
如今京都城誰人不知新科狀元郎有個心愛的女子,是太傅府唯一的小姐?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喝到他們的喜酒了。
不知爲何,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安,爲了消掉這點不安他一路飛奔,甚至用上了輕功,平時快半個時辰的路程他今日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只要能見着洛棲他便能安心了。
剛到太傅府大門口,他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很安靜,靜得有些可怕,本來應該隨處可見的下人如今卻不見蹤影。
推開大門,發出“嘎吱”一聲,略顯沉悶,他隱隱開始不安,只能加快速度朝着洛棲的院子裏奔去。
一路上只零星看見幾個下人,急匆匆而過,看到他都沒時間行禮直接錯身過去。
無埃子書心裏的不安被放大,腳步越來越快,直到洛棲院子跟前。
哭聲從裏面傳來,帶着無限的悲傷和痛苦,他猛地停住腳步,渾身上下有些僵硬,不安轉爲害怕,甚至是恐懼,他就站在門口,卻不敢推門進去,害怕進去看到令自己難以接受的事。
裏面的哭聲沒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無埃子書在門口站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擡手推開了門,只是那手卻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腳步跟灌了鉛似的沉重,一步一挪動,院子內站着很多下人,見他進來,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裏有悲傷,還有……
憐憫?
他忽然有些想笑,爲什麼會用這種眼神看他?可是嘴角僵硬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無埃子書心裏有很不好的預感,可是他拼命地想將這不好的預感甩出腦中,但屋內傳來的哭聲卻是讓他感覺到無比地窒息。
他僵硬地走進去,裏面的人聽到聲音轉過來看他。
洛夫人坐趴在牀上,抱着牀上的人哭得撕心裂肺,並沒有轉過來看他,洛太傅站在洛夫人的身邊滿臉凝重,抿着脣一句話不說,時不時地背過身去擦着眼角的淚。
金盞則跪在地上抽噎着,見到無埃子書進來,目光像是要殺人一般射向他,然後猛地站了起來朝着他衝過去。
“都是因爲你!我家小姐纔會死的!若不是因爲你!小姐明明還可以活一年的!你就是喪門星!!”
金盞紅着眼眶咆哮着,發了瘋一般地朝着無埃子書攻擊,無埃子書明明可以輕而易舉地攔住她,可他卻不爲所動,任金盞在他身上捶打,而眼神死死地看着牀上的人兒。
洛太傅呵斥了一聲,金盞才突然像是卸了全身力氣般,崩潰地捂着臉哭泣,嘴裏還喃喃着:“你還我小姐……”
無埃子書仍舊站着沒動,他只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無底的深潭,怎麼也窺不見一絲天光。
耳邊嗡鳴聽不清聲音,過了好半天他眨了眨極爲乾澀的眼睛,緩緩開口,聲音卻沙啞地不成樣子,似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洛洛……怎麼了?你們哭什麼?”
但是卻沒有人回答他,洛太傅看着他,眼尾泛着淚光,整個人像是一瞬間蒼老了許多,嘆了口氣。
沒有回答……
絕望的情緒如狂潮一般涌上心頭,快要將他淹沒,只覺得渾身冰涼。
腳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樣,怎麼也邁不開步子。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喉嚨發緊,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過來看看吧。”
終於,洛太傅開口了,沒有平時的嚴厲和冷嘲熱諷,就像是聽天由命了一般。
“姩姩她……”
話沒說完他便說不下去了。
無埃子書眼眶通紅,本就一夜未睡,血絲布滿眼球,顯得更爲瘮人。
他挪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牀邊,邊走邊死死地盯着牀上一動不動的人。
直到看到洛棲那張毫無血色蒼白的臉,好不容易建起的城牆被一下子擊碎,再也勉強不住,忽然淚水橫流,悲傷難抑。
他的小姑娘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沒有呼吸,甚至連心跳都停了,乖得令人心碎。
顫抖着手牽住洛棲的手,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冰冷,他怎麼捂也捂不熱……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纔出去了一個晚上嗎?他走之前小姑娘還乖乖地睡在他的懷裏,他還告訴她,自己很快就能處理好一切的事情,專心地陪着她了。
才一個晚上,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高大的男人猛地跪下,將臉埋在洛棲的手中,瘦弱的脊背彎曲顫抖,淚水順着洛棲的指縫無聲地流下。
他就這麼哭了好久,才緩緩擡起頭來質問,聲音冰涼極了,眼神陰鷙狠厲。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都瞞着我什麼?洛洛爲什麼會……”
他忽然停止,聲音裏是抑制不住的哽咽,怎麼也說不出那個字來。
洛夫人直起身子扭頭看向他,眼裏是無埃子書看不懂的情緒,過了會兒才沙啞着嗓子開口。
“姩姩天生患有胸痹,活不過二十歲。”
只一句話,便讓無埃子書潰不成軍。
他控制住自己發顫的指尖,靜靜地等待着接洛夫人下來的話。
洛夫人停了停,緩了緩自己的情緒繼續道。
“大夫剛剛來過了,說姩姩因上次喝了酒,造成了嚴重的損傷,原本剩的兩年生生縮短成了一年……”
她說着又忍不住哽咽。
無埃子書卻是頓如雷擊,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啞聲問:“是……因爲我……那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