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詡大人有大量,決定不跟宋惜白這個小女子一般見識。

    兩人之間難得的有了片刻的和諧。

    這次把脈,整整持續了一刻半鐘。

    宋惜白收回手,一雙眉毛仍舊皺着,太子就知道自己的病,很難治。

    “可有對策?”

    太子揉了揉手腕。

    宋惜白抿着脣,腦海裏將兩世所學的所有知識都翻了個遍。

    前世她爺爺就是專治不孕不育的,她媽媽是婦科醫生,外祖家是開藥廠的,說是醫藥世家也不爲過。

    宋惜白從小見多了來求她爺爺看病的人,雖然她後來的專業不是這個,但各種病例都見過,專業知識並不少,先前放話說只有她能治,不是吹牛。

    只是,太子這情況,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她坐了下來,斟酌了一番後,決定實話實說。

    “殿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感覺……不對勁的?”

    太子眼皮一陣抽搐。

    一看他這表情,宋惜白就知道他很抗拒,不等他開口又說了句。

    “殿下務必如實回答。”

    太子無法,只好開口說道。

    “半年前。”

    因爲一直沒有孩子,太子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就找了御醫來問。

    御醫模棱兩可,不說實話,太子就悄悄在外頭找了大夫。

    那大夫說了一通腎水有瑕,陽亢加劇等等,太子沒太懂,但確定了自己確實有問題。

    之後,就是想辦法治病。

    可半年來找了不少大夫,一個個都束手無策。所以,走投無路之下,太子聽說城南有個厲害的“名醫”,就微服私訪去看病了。

    這纔有了和宋惜白相遇一事。

    宋惜白長長吸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診斷結果。

    “殿下這不是病,是中毒了。”

    太子原本還咬着牙呢,聽到這話,神色瞬間一變,猛地坐了起來。

    “你說什麼?!孤日常飲食都有人試,怎麼會中毒?”

    “殿下這毒時日已久,恐怕早在多年前就已埋下。此毒物若是劑量小,毒素輕,尋常大夫是看不出來的。但殿下明顯有過幾次加重的劑量,所以纔會出問題。”

    “誰敢給孤下毒?”

    太子震驚,臉色由白轉黑,腦子裏已經飛快閃過好幾個名字。

    貴妃?老二?老三?太后?

    他臉色越來越難看,氣急之下,一拳砸向了牀柱。

    砰的一聲巨響,驚動了外頭的人。

    馮嘉的聲音從門縫透了進來。

    “殿下,出什麼事了?”

    太子回過神來,儘量用冷靜的語氣回了句。

    “無事,都給孤退遠一些,退出三丈之外!”

    馮嘉連忙帶着衆人退得更遠了。

    太子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這一事實。

    “要如何才能解毒?”

    他沒有懷疑宋惜白是不是在騙他,沒有必要。等確定是什麼毒,只需要再找幾個大夫問一問就知道了。宋惜白沒必要在這種事上騙他。

    現在他只擔心一個問題。

    既然是中毒,還不止一次,那就說明東宮,他身邊的人出問題了。

    如今太子看誰都有問題,那這治病,得瞞得死死的。

    如此一來,開藥、熬藥,更得瞞着人。

    這就很麻煩了。

    “這毒要根治不容易,需要每日施針排毒,再輔以湯藥鞏固,我算了算,最起碼要三個月時間。”

    宋惜白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個月那都是她樂觀了。

    畢竟不孕不育這種亙古難題,就算現代醫學,也不一定能根治。

    現代可以人工受孕,這古代可沒辦法。

    毒損傷到什麼地步,宋惜白也無法確定。

    再說了,就算解了毒,也不代表就能立刻讓人懷孕。

    能不能有孩子,得看太子的運氣了。

    當然,這些消極的話,宋惜白沒說出口。

    都這種情況了,可不能再刺激病人了。

    這病人可是手握生死大權的。

    太子下了牀,在屋裏來回踱着步。

    “好!三個月就三個月!你需要什麼,儘管提。”

    “施針這事,最好還是避開旁人,所以,從今天開始,殿下每晚都要來我這兒待一個時辰。至於湯藥,不如以我的名義去領藥材,帶回來的藥材我自己挑選,盯着熬藥,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

    這一會兒的功夫,宋惜白已經想到了辦法。

    不過,要編一個合適的病也不太容易。

    宋惜白陷入了沉思。

    太子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心中有了決斷。

    事分兩頭,病要治,那下毒之人,也要儘快查出來。

    屋內一時間安靜無比,針落可聞。

    太子收回思緒,一轉頭,看到宋惜白還在想事情,不由咳嗽了一聲。

    “今晚你睡牀上,孤睡榻上。”

    宋惜白愣了一下才回過神,看了一眼靠窗的小榻,又看了一眼寬敞的牀,想了想,決定大度一些。

    “殿下不必如此,同塌而眠也沒什麼,我相信殿下是君子,不會怎麼樣的。再說了,若殿下睡榻上,被下人看到了怎麼解釋?”

    雖然可以提前醒來,假裝回到牀上,可睡過的榻,還是很容易被看出痕跡的。

    不過,太子提到這個,倒是讓宋惜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殿下,後宮女子初承雨露,宮裏是要記檔的吧?”

    宋惜白瞟了太子一眼。

    太子點了下頭。

    哎……

    宋惜白嘆了口氣,伸手摘下了頭上的一支簪子。

    這簪子尖端被磨得格外尖銳。

    宋惜白看了看自己,扎手指頭太明顯了,扎身上不容易好,想來想去,最後決定紮腳。

    於是,她旁若無人地脫掉了鞋襪,露出了白嫩的腳丫子,踩在被褥上,接着,毫不猶豫,給自己來了一下。

    嘶……

    她倒吸了口氣冷氣,趕緊擠出了幾滴血,抹在牀單上。

    接着迅速從行李裏摸出了一個細瓷小瓶,倒出些藥粉抹在傷口上。

    這一幕,看得太子眼皮又是一陣抽搐。

    好狠辣的一小女子!

    不過,這樣一來也省了太子很多事。

    至於這麼一點血,會不會引起疑惑,宋惜白並不擔心。

    自己現在就是東宮一個小小的妾室,誰會關注自己?

    至於以後會不會被發現?

    宋惜白心道:管他呢!反正三個月後,太子的病治好了,自己就可以來個“病逝”跑路了。

    反正,只要先渡過眼前的麻煩就行了。

    做完這一切後,宋惜白拍了拍手,毫無心理負擔。

    “殿下,那我先睡了。”

    說完,也不等太子迴應,她就踢掉了另一隻鞋,上了牀後滾進了裏頭。

    幸好這牀上有兩牀被子,不用跟人搶被子。

    宋惜白嘟囔了一句,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徒留太子站在原地,看着她,良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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