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臘月後,宮裏越發的冷了。

    隔三差五的降雪,讓整個宮殿羣都變成了一片雪白,天地間銀裝素裹,寂靜無聲。

    東側殿內,杜承徽正在指點宋惜白。

    “這梅花的樣子,和桃花有些像,但多是重瓣,花朵要小一些,花瓣邊緣略收些……我喜歡繡紅梅,這選的絲線,顏色要比正紅稍深那麼一點。”

    宋惜白聽着不住點頭,等她說完,忍不住感嘆道。

    “果然術業有專攻,我在女工這方面,實在沒什麼天賦,能繡出一朵花來就已經很不錯了,不像杜承徽你繡的有靈性。”

    杜承徽紅着臉笑了笑,接着教她繡花蕊的針法。

    “對了,明日就是小年了,宮裏有恩典,可以請家裏人進宮見一見,熹良娣你可要早點跟太子妃娘娘說,若是說的遲了,得排到好幾天之後呢!”

    宋惜白怔了怔。

    家人嗎?

    她的家人正在東北苦寒之地熬着呢!

    宋惜白的手猛地攥緊。

    片刻後,她才收起思念的心,朝杜承徽笑了笑。

    “我家人都不在京城,就不必了。”

    杜承徽有些手足無措:“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幹嘛道歉呢?你也是爲我好,才提醒我的,不是嗎?你提醒的對,我雖然不用見家人,但宮人們總有想見的,待會兒我叫拂柳統計一下,一起報給太子妃那邊。”

    宋惜白想到了別處。

    杜承徽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臉頰。

    等杜承徽走後,宋惜白立馬叫來了拂柳,說起了此事。

    拂柳面露感動。

    “多謝主子!”

    接着,她飛快跑出去找其他人了。

    隨後,魏紅端着一個蓋着蓋子的汝窯瓷碗進來。

    “主子,這是殿下讓人送來的。”

    宋惜白瞧了一眼,那麼小的瓷碗,能裝什麼東西?

    魏紅走到她身邊,將瓷碗放下,接着,打開了蓋子。

    瓷碗中,放着兩顆紅彤彤的果子。

    居然是草莓!

    宋惜白眼睛都睜大了不不少。

    這兩顆草莓雖然個頭不大,但鮮紅欲滴,還帶着淡淡的光澤,蒂上的花萼顏色翠綠,都沒失了水分。

    “這隆冬臘月的,哪來的草莓?”

    草莓這種水果,最難運輸,稍微磕磕碰碰或者天氣變一下,就會腐爛。

    宋惜白前世還試過自己種草莓呢!但總把握不好施肥的力度,不是施肥少了,果子很小,就是施肥多了,把草莓整株燒死了。

    也是因爲她喫過自己種的草莓,後來對市面上那個個頭很大的草莓提不起興趣。

    味道都不一樣。

    如今到了這古代,冬天別說水果了,連新鮮蔬菜都很難弄到。

    在宋家生活十幾年,宋惜白都習慣了冬天喫白菜蘿蔔,偶爾會有菜乾、豆芽之類的改善口味。

    “聽說是吳王府上的暖房種出來的,就摘了一小簍,大部分送進了乾清宮,但私下給了殿下一盤,殿下讓人分了分,太子妃娘娘那邊三個,主子這邊兩個,然後就是郭良媛那裏一個。”

    魏紅打聽得很詳細。

    宋惜白卻聽了直咋舌。

    她想起以前網上看到的,說是乾隆皇帝給后妃們賞賜荔枝,都是一人一個的。

    現在宋惜白算是明白了。

    還真不是乾隆小氣,而是真的量少人多不夠分啊!

    “吳王是哪位娘娘的兒子?”

    宋惜白拿起一顆草莓,咬了一口,喫的心滿意足,眯起了眼睛。

    “吳王是淑妃娘娘唯一的兒子,行三。”

    魏紅回道。

    “淑妃?”宋惜白動作一頓,“淑妃和吳王,以前和殿下就很好嗎?”

    魏紅搖搖頭:“吳王小時候和殿下還算親近,但自從成親開府後,就和殿下疏遠了。”

    宋惜白拿着另一顆草莓在手中把玩,若有所思。

    “看來淑妃在宮裏日子也不好過啊!”

    原本三妃同理六宮,結果淑妃和德妃宮鬥失敗,被貴妃擠走,甚少出來走動了。

    而如今,太子妃剛協理宮務沒多久,淑妃的兒子吳王,就巴巴地送了盤草莓給太子。

    嘖嘖,果然,有實權人人都會上趕着巴着。

    那暖房又不是纔剛建成的,總不會今年纔有草莓吧?

    吳王成親也有六年了……

    “吳王有幾個孩子來着?”宋惜白忽然問道。

    “兩子三女,最大的五歲,最小的剛滿月。”

    “真能生。”

    宋惜白嘖嘖了兩聲,把剩下的那個草莓也吃了,沒有繼續問。

    魏紅也沒再說。

    宋惜白就喜歡魏紅這一點,聽話,從來不主動問。

    小半個時辰後,拂柳回來了。

    一進門,她就噼裏啪啦報出了一串名字。

    “這是要見家人的宮人。”

    宋惜白點點頭:“抄個單子,待會兒隨我去見太子妃。”

    太子妃和貴妃協理宮務都是在上午,最遲午時末就回來。

    畢竟,要過年了,東宮也有一大堆事要她拿主意。

    拂柳很快抄好了單子,在火盆上方小心翼翼地把墨跡烤乾後,立馬摺好。

    魏紅已經給宋惜白穿好了出門的厚衣裳,又抱了了毛皮斗篷過來。

    宋惜白無奈。

    “就這麼幾步路,不用穿這麼多。”

    “不行。”魏紅在這一點上很堅決,“杜承徽主子就是前車之鑑,主子您的身子,可不能受任何寒。”

    宋惜白無法,只得順從地穿好了斗篷。

    魏紅還貼心地給她戴上了斗篷帽子。

    “好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宋惜白朝魏紅揮揮手,帶着拂柳出了門,朝中殿走去。

    從東側殿到中殿,確實沒多少路。

    要是她步子跨大一點,十步之內就能到了。

    當然了,在宮裏是不允許大步子走路的。

    索性今天外頭沒有人,加上斗篷又長,別人看不見她的腳,宋惜白步子跨再大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等到了中殿的廊下,宋惜白對守門的宮女說。

    “太子妃娘娘現在有空嗎?有關年前宮人們見家人的事,我想找太子妃娘娘說說。”

    宮女屈了屈膝,進去稟告了。

    沒多久,厚厚的門簾被人從裏頭掀開,出來的卻不是傳話的宮女,而是丁嬤嬤。

    丁嬤嬤朝宋惜白行了個禮,笑容得體地說道。

    “娘娘有事在忙,恐怕不能親自來見熹良娣了。熹良娣有話,不如給老奴說吧!”

    宋惜白眼神一閃。

    門簾掀開後,殿中那濃重的香料氣頓時撲面而來。

    各種名貴的香料摻雜在一起。

    這不像是太子妃會做的事。

    太子妃喜香,但一向只燃單香。

    宋惜白悄悄吸了吸鼻子。

    沉香、檀香、龍涎香……不對!

    有一股藥味!

    太子妃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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