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速度不快不慢,行了十幾分鍾後停了下來。
宋惜白三人立即上了馬車。
剛一站定,就見一個人高馬大的老人,帶着一羣農家子迎上前來。
馮公公沒讓他們靠近,自己先過去和對方交談。
宋惜白的目光,裝作不經意地掃過那些人。
爲首的那位老人家,頭髮幾乎全白了,留着亂糟糟的鬍子,皮膚黝黑,臉頰上還有一道猙獰的疤。
可這老人的眼睛卻炯炯有神,背脊也挺得直直的,個子很高,估計有一米八九。
這一看就是習武之人。
宋惜白心中暗道。
接着,她又看向了老人身後的其他人。
這些人,都是一副農民裝扮,三月的天,還有些微涼,可他們就穿了一身粗布衣褲,褲腳挽着,有一個甚至都沒穿厚鞋子,只套了雙草鞋。
若是仔細看,便可發現,那些粗布衣服之下包裹着的,都是孔武有力的強健身軀。
宋惜白不着痕跡地拉了魏紅一下,遞了個眼神過去。
魏紅和她相處好幾個月,已經有了默契,一接收到宋惜白的眼神,立刻明白過來,隨即重重咳嗽一聲,上前一步。
皺眉的馮公公瞬間醒悟過來,一拍腦門,連連叫道。
“都是小的錯,還請熹主子見諒。熹主子,這位是這兒的莊頭,姓岳。嶽莊頭,這是熹主子。”
在外頭,馮公公也不敢介紹得太仔細了,只含糊了一句。
嶽莊頭這纔將目光轉向了宋惜白。
宋惜白定定站着,任由他打量,神態自若,還笑着主動跟他打着招呼。
“老人家這一把年紀了,還要幫殿下打理莊子,辛苦你了。”
嶽莊頭挑了挑眉,隨即彎了彎腰。
“都是爲主子做事,哪能說辛苦?熹主子遠道而來,想必也累了,我已叫人備好了飯菜,熹主子隨我來吧!”
他語氣並不像普通下人那樣自卑,宋惜白卻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轉頭吩咐馮公公。
“隨行的侍衛們,就勞煩馮公公照顧了。”
馮公公躬身應是。
宋惜白接着轉身,朝着身後的侍衛們一揮手。
“諸位趕了一路也辛苦了,反正明天才回宮,待會兒好好休息休息。嶽莊頭,莊子上有酒嗎?送幾壇過來。這些人可都是禁衛軍出身,可不能怠慢。”
宋惜白說完,贏得侍衛們一陣感恩戴德的呼喊。
宋惜白又讓魏紅取出個荷包,給每人發了個銀錁子,這才朝嶽莊頭頷首說道。
“走吧!”
嶽莊頭一臉驚奇地看了她一眼,才帶着她們進入院子。
馮公公把慶喜留下幫忙了,因而,宋惜白身邊只有丁香和魏紅兩個人。
丁香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隻手抓着宋惜白的袖子。
反倒是魏紅,一派輕鬆自然,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這莊子的面積很大,宋惜白一路上悄悄透過車窗看向外頭,能看到周圍的農田旁坐落着不少房舍,其密集程度,至少也相當於一座小村子了。
這村子只有一條主路,就是她們的馬車駛進來的這條路,不過,路不算寬,只容一輛馬車通行。
宋惜白跟着嶽莊頭跨過了大門,繞過影壁,一會兒向左轉,一會兒又向右轉,沿着遊廊,穿過了第二進的石門。
這第二進,是一個平整寬闊的院落,沒有左右廂房,只有作爲待客廳和飯堂的三間正房。
宋惜白低下頭,鞋尖蹭了蹭地上的黃土,又輕輕地跺了跺腳,眼神微微一閃。
嶽莊頭把她們帶到了三間正屋前,這纔開口介紹道。
“殿下偶爾過來,會在此接見下屬。熹主子是要先回後院,還是先在此等殿下?”
宋惜白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這院子是做什麼的?這麼寬敞的院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嶽莊頭笑呵呵地回道:“這是農忙時的曬穀場。”
宋惜白沒有追問下去,笑了笑,隨口說道。
“我先去後院,總得洗漱一下再用膳。”
嶽莊頭躬了躬身,帶着她們到了後院的院門外,卻沒有跟進去,而是叫了個婆子出來。
那婆子看起來要年輕些,大概四十來歲的樣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靛藍色的衣裳洗得發白,但禮儀極好。
她朝宋惜白行了個蹲福禮,態度恭敬。
“熹主子,奴婢給您帶路。”
宋惜白跨過了海棠花造型的拱門,沿着石子路走了三分鐘,纔看到了一座精緻的玲瓏小院。
院子外種着一排鬱鬱蔥蔥的翠竹,後頭靠山,一條小溪從山頂流下,被人以粗大的毛竹引流到了後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潭。
宋惜白看到這一幕,不由面露驚奇。
“這竹渠是誰做的?”
帶路的婆子回道:“奴婢不知,這莊子建時就有這些竹子了。”
這莊子是先帝賜給太子的,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兒了。
估計是莊子以前的主人做的?
宋惜白沒有在這上頭多想,她想的更多的,是怎麼利用這竹管。
這簡直就是天然的自來水管通道啊!
只要把竹管稍微移動一下,或者加一個分管,弄到房間裏,不就可以直接用來洗手洗臉甚至衝馬桶了?
就不需要費力地擡水了。
宋惜白眼睛唰得亮了起來,拉着丁香和魏紅,快步走進了小院。
這小院子也分前後兩進,但沒有建圍牆,而是以兩排竹子爲牆,前頭的兩間打通,做成了書房的樣式,後頭則是三間正屋帶兩個耳房,是宋惜白今晚的臥房。
宋惜白注意到,小院的後頭,還有一排房舍,應該是給莊子上的下人住的。
別看這院子房間不多,但面積是真不小。
宋惜白從前頭大門一路走過來,到現在才能坐下休息。
魏紅跟着那婆子去打水了,丁香整理好帶來的行李後,看着癱倒在牀上的宋惜白,忍不住笑話她。
“你看你,這才進宮幾個月,身體就這麼弱了,走這麼點路就累得不行了?”
宋惜白嘆了口氣:“所以說,從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在東宮,天天吃了睡睡了喫,幹什麼都有人伺候,體力肯定會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