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惜白看得分明。
她斟酌着語氣，開口說道。
“王妃如今身子孱弱，想要孩子，還是再等兩年吧！把身子養好最要緊。”
秦王妃有些奇怪，總覺得宋惜白話裏有話。
“熹良娣這話何意？我身體是弱了點，但不過是最近要減重，喫得少了，所以才容易頭昏，沒別的病呀！”
宋惜白見她一臉懵懂茫然，忍不住嘆了口氣。
秦王妃二十多歲了，可看起來就像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搞不清楚。
她抿了抿脣，跟丁香交流了下眼神，最終還是決定自己來說。
“王妃你上次癸水何時來的，還記得嗎？”
“半個月前吧？”
“那上上次呢？”
秦王妃愣了一下，眉頭輕蹙，想了想才說：“我不記得了，最近半年月事不太準。”
宋惜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她可憐，還是沒腦子了。
她揉了揉腦門。
“秦王妃娘娘，你先前小產了！這麼大的事，你自己都不知道嗎？”
宋惜白的話，猶如一聲悶雷，在秦王妃腦海中乍響。
她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什麼小產？”
宋惜白先前給她把脈時就發現了，只是情況緊急，只能先把人救醒再談其他。
對於這個時代的婦人來說，成婚太早，很多時候懷孕的婦人身體還未完全成熟，貿貿然懷孕生子，必然是會有後遺症的。
易流產，就是常見的後遺症之一。
所以，對當下的婦人來說，小產，並不罕見。
加上富貴人家的女兒，多嬌養，很少鍛鍊運動，很多都體弱。所以，哪怕沒有後宅爭鬥，能順利生下孩子的，也不多。
宋惜白自己從小到大跑跑跳跳運動得多，身體比尋常閨秀要強健得多，她也不敢在十八歲之前生孩子。
之前和齊家約定婚事時，宋思源跟齊家父子說好了晚兩年生孩子。
她現在滿打滿算十九歲，都覺得早了呢！
可像秦王妃這樣，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小產了也不知道，這問題就大了！
宋惜白正想問些詳細的情況，突然，殿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什麼小產？怎麼回事？！”
宋惜白轉頭看去，就見秦王跨過門檻，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
秦王天生跛足，走不快，可此刻卻見他滿眼焦急，額頭都生汗了，費力地挪動着雙腿走到了榻邊。
“嚴氏！你怎麼回事？何時懷孕也不告知本王，如今孩子沒保住，竟小產了！你可知，這是本王的嫡子！”
秦王又急又氣，臉都漲紅了。
秦王妃眼眶頓時就紅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宋惜白和丁香往旁邊挪了挪，給這夫妻倆騰出空間。
丁香悄悄對宋惜白說：“這秦王怎麼這脾氣啊？秦王妃小產了他不安慰，還埋怨她？這要是我，一個大嘴巴子就抽上去了。”
宋惜白瞪了她一眼。
“小聲點！別人家的家事，我們外人不好插手。”
其實，這種情況，最適合出面的是太子妃。
可太子妃此刻還在外頭，看都不看這邊一眼。倒是吳王妃，踮着腳往這邊掃了幾眼，想過來，卻又猶豫了。
秦王妃被數落了一通，原本心裏彷徨又害怕，這會兒更覺得丟臉和委屈了。
想到之前宋惜白對她溫溫柔柔地說話，還拍她的背，秦王妃驀地生出了一股子氣，用力推了秦王一把。
“這是你的嫡子，就不是我的孩子了嗎？沒了孩子我也難過，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已經有一個兒子了，哪知道我的苦呢？這可能是我唯一的兒子了，嗚嗚嗚……”
秦王妃抱着膝蓋大聲哭了起來。
秦王被她推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而扶住了一旁的椅子。
看到秦王妃哭得傷心，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麼？弄得好像本王欺負了你似的。”
“你就欺負我了！你和別人一起欺負我！我不要回王府，我要回家。”
秦王妃哭得梨花帶淚，眼睛和鼻尖都紅彤彤的。
秦王倏地一僵。
“胡鬧！你已嫁給本王，秦王府就是你家！你還想回哪兒去？”
這兩口吵吵不停，宋惜白都聽不下去了。
“王妃如今的狀況，不宜挪動。”
丁香不跟着幫腔：“就是就是。”
宋惜白接着又道：“她本來就不該出門，該在家裏好好養身體的。方纔在院子裏站了那麼久，人暈了過去，幸好沒出什麼大事。但絕對不能再累着，讓她留在宮裏吧！養夠一個月再回去。”
秦王妃擦了擦眼淚，感激地看向宋惜白。
“多謝熹良娣爲我說話。”
秦王明顯不同意，正要說話，外頭的宮人忽然喊了起來。
“淑妃娘娘，您怎麼過來了？”
下一刻，穿着淺黃色上衣和鴨綠色襦裙的淑妃攜一大羣走了進來。
“這鬧哄哄的做什麼呢？太后娘娘尚在病中，你們這般吵鬧，成何體統？！”
淑妃娘娘威勢懾人，秦王趕忙低頭請罪。
秦王妃也要下來請罪，被宋惜白拉住了。
宋惜白趁秦王行禮的功夫，語速飛快地將這事兒說了一遍。
當然，隱去了秦王妃中迷藥一事，讓衆人都誤以爲她是小產後身體虛弱纔會暈倒。
這樣一來，既說得通，也不會被人懷疑。
淑妃眼神掃視一圈，落在秦王妃身上。
“可是真的？”
秦王妃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宋惜白幫自己說話，忙不迭點頭。
淑妃又問丁香：“秦王妃這情況，很嚴重嗎？對子嗣有沒有影響？”
丁香斟酌着回道。
“這個看情況，若是養得好，是沒有影響的。若是沒養好……”她頓了頓，才接着又說，“秦王妃生第一胎的時候應該是損傷了宮胞，似是補得太過了。當時王妃是不是難產來着？”
秦王妃下意識點頭。
淑妃猛地一驚，目光銳利地掃向秦王。
在宮裏多年，她一聽就能想到這後頭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