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她倏地笑了起來。
“你憑什麼認定,我會爲了一個皇后的名頭,就要犧牲我兒子的婚姻?”
簡直不要太荒謬!
太子妃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一時有些急了。
“難道你不想當皇后嗎?後宮之主、天下之母……還能讓你孃家更上一層樓!”
宋惜白聳了聳肩。
“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或許很重要,可對我來說,可有可無。我相信,我爹和哥哥們,就算不依靠我,也能做出一番成就。”
“無知!你當朝堂是那麼好混的?你一介小官之女,懂什麼?!”
太子妃一聲怒斥,誰知牽動了肺部,劇烈咳嗽起來。
姚黃忙上前幫她拍着背:“娘娘,您、您還是歇會兒吧……”
姚黃看着帕子上的血,忍了半天的眼淚,在此刻落了下來。
太子妃臉色慘白如紙,嘴脣卻因沾了血跡而殷紅無比。
她死死盯着宋惜白,見她仍不爲所動,忽然眼神軟了下來。
“我不過是想爲趙家求一個機會……趙家下一輩的姑娘,任由你選,只求一個名分,不求其他。難道這也不行嗎?”
她哀求着。
“我快死了,只有這麼一個要求,你都不答應嗎?”
宋惜白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可能。”
太子妃眼中的哀求瞬間變成了恨意。
“賤人!當初就不該讓你進東宮!讓你這麼個卑賤之人,爬到我的頭上……元慎有眼無珠!忘恩負義!他忘了當初我趙家對他的襄助了嗎!咳咳咳……”
罵到一半,她再次咳嗽起來。
宋惜白卻沒有再看她一眼,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剛走到門外,就聽到裏頭傳出姚黃一聲悲慟的喊聲。
“娘娘!”
宋惜白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帶着人直接離開了東宮。
走到乾清門前時,宋惜白看着那巍峨的殿宇,心底升起一絲悲涼。
爲追求權勢,到死,都看不透人心,趙心雅的一生何其悲哀?
她以爲,單憑一個“太子妃”就能挽救趙家的頹勢嗎?
她也不想想,昭晏是太子,他以後的太子妃,是單憑几句話就能定的嗎?
就算自己同意,朝中的大臣都不會同意!
宋惜白駐足良久。
寒風吹得她臉頰冰涼無比。
她拍了拍臉,收回了目光,一步步走回了常青宮。
還有很多事等着她決斷呢!
趙心雅死的不斷突然,喪禮所需的物品早就開始準備了,因此,宮裏頭忙起來也不算多亂。
靈堂就搭在了東宮。
她這一輩子,哪怕死後,都沒能踏足坤寧宮。
元慎抗住了百官們的聲音,堅持己見。
他的心中,坤寧宮從前是他母后的住所,以後是宋惜白的住處,怎麼能被趙心雅的晦氣沾染?
趙心雅臨死前找宋惜白的事,在宋惜白回到常青宮時,就第一時間傳到了元慎耳中。
若說元慎原本對趙心雅還有一絲歉意的話,因她這一舉動,這最後的歉意也沒了。
元慎惱怒至極,甚至都不想辦她的葬禮。
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撞柱而死。
誰也沒想到姚黃如此烈性。
宋惜白聞言後,怔怔半晌。
魏紅幾個都勸道。
“娘娘,姚黃的死您別放在心上。”
“是啊!她是趙氏陪嫁,趙氏一死,宮裏無她容身之處,恐怕早就心存死志了。”
“我看,說不定就是趙氏吩咐的,想以她的死,把事情鬧大。”
幾個宮女七嘴八舌地說着。
宋惜白閉了閉眼睛。
“讓人好好收殮,和趙心雅葬到一起吧!”
宋惜白也勸自己,這件事不是自己的錯,不管什麼原因,她都不可能用兒子的婚事作爲交換,答應趙心雅的條件。
可姚黃的死,還是讓她心頭悶悶。
到了第二日,朝堂上果真有人拿此說事。
最後,元慎只能以皇后之禮將趙心雅下葬,並追封其爲元后。
在這裏,元后是指原配的意思。
元慎被迫應下,心裏怎麼可能高興?
於是,在選諡號時,不顧衆人反對,非要選“靈”這個字。
不勤成名曰靈,死而志成曰靈,亂而不損曰靈……
總之,這是個惡諡。
百官們勸了幾日,見勸不動皇帝,也就作罷了。
說到底,趙心雅生前確實犯了錯,作爲太子妃時無功勞,除了趙家在意這個諡號外,其他人可不願因此再次觸怒皇帝。
定下後,元慎氣沖沖地退了朝,直奔常青宮,把一衆內侍們留在了後頭。
宋惜白正在和人商量宮裏過年的事,聽到熟悉的腳步聲,立即揮退了衆人。
衆人剛退下,元慎就衝進來了。
“朕這個皇帝當的太憋屈了!”
他走到內室,一拍桌子,顯然是氣狠了。
宋惜白拉起他的手,看到手掌邊緣都紅了,忙給他揉了揉。
“又生什麼氣呢?你這天天跟大臣們生氣,對身體也不好啊!”
元慎抱住她坐了下來。
“小時候見父皇處理政務遊刃有餘,從未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的。這些朝臣們,一個個,根本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不管我說什麼他們都否決,不是拿父皇和母后說事,就是用血諫來逼我,氣死人了!”
宋惜白拍着他的背:“父皇以前肯定也沒那麼輕鬆,畢竟陛下才當皇帝沒多久,有些生疏是沒辦法的。是不是爲了趙心雅的事?反正她人都死了,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唄!”
元慎一張嘴抿得緊緊的。
“我不會與她合葬,就算死後去見父皇母后,他們肯定也會同意的。”
宋惜白環抱着他,靜靜地聽他說着朝事。
其實,趙心雅的葬禮規格、諡號什麼的,並不重要。
那些朝臣們,誰是真的關心一個已死有錯的太子妃?
他們逼着元慎追封她爲元后也好,逼他改諡號也罷,本質上都是君臣之爭而已。
朝臣希望維持現狀,希望有個聽話的皇帝。
但元慎主意多,性格又強,所以,雙方時常發生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