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都想不到,這樣的話會從自己一心呵護的女兒口中說出。
她想說,自己當初是被迫的,爲了家族不得不站出來。
當時的申太嬪,和大公主差不多的年紀,卻要擔負起闔族的命運,哪裏考慮過情情愛愛?她當時滿腹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讓先帝注意到自己,想的是如何替家族出力。
哪怕後來順利進了宮,她依然過得小心翼翼、膽戰心驚,怕別人的針對陷害,擔心失寵,又怕父兄惹禍……一直如履薄冰地生活到現在。
她自己經受過苦難,不想讓女兒也走同樣的老路,便想着,給女兒擇一個知根知底的夫婿,保她一世無憂,讓她平平安安地過一生。
可萬萬沒想到……
申太嬪閉了閉眼睛,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聲驚呼,一個嬌小的身影衝了進來,墊在了申太嬪身下。
“申母妃!”
申太嬪被用力地晃了晃,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焦急的四公主。
“蘭華……”
她張了張口,只覺得腦袋的青筋一抽一抽,像是隨時都要爆開。
四公主嚇得臉色發白,忙朝外喊了兩聲。
申太嬪的貼身宮女跑了進來,臉色大變。
“娘娘!”
“出什麼事了?娘娘怎麼了?”
申太嬪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親生女兒,卻見大公主跪坐在一旁,捂着臉,垂頭啜泣。
心,更涼了。
但就算再失望,她也不能把這事兒捅出來,要不然,到時候壞的就是所有皇室女的名聲,還有申家的未來。
申太嬪咬了咬牙,撐着宮女的胳膊站了起來。
“沒事,只是太累了,不小心跌倒了,扶我回去吧!”
兩個宮女還想再問,卻被申太嬪一個眼神制止了。
主僕三人離開了棲鳳閣,申太嬪的背影,怎麼看都透着一股子憔悴頹然。
四公主忽然跺了跺腳。
“我不放心申母妃,大姐姐,我們還是跟過去看看吧!”
大公主捂着自己腫起的半邊臉:“你去吧!我這個樣子怎麼出門?”
四公主這才注意到她臉腫了,驚詫萬分。
“大姐姐,申母妃打你了?可、爲什麼呀?申母妃那麼疼你。”
大公主哼了一聲,滿臉倔強。
“什麼疼愛,不過是她爭寵的手段罷了。”
四公主瞪大了眼睛:“怎麼會?申母妃是真的疼你的。”
四公主自己從小沒有親孃,從小看着申太嬪對大公主的關心疼愛,都羨慕不已,她跟在大公主身邊,像個小尾巴一樣,也只是想着能分到哪怕一點點的關心而已。
“大姐姐,你還是跟我一起過去看看吧!申母妃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
大公主就像是沒聽到一樣。她從地上爬起來,叫了宮女打水給自己梳洗,敷完藥照着鏡子還擔心自己會不會破相。
四公主看着她這幅樣子,咬了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公主您真的不去看看嗎?”
大公主渾不在意:“我又不是太醫,去了能幹嘛?母妃沒事,從前她不也三天兩頭喊不舒服請太醫嗎?都是爲了吸引父皇的手段而已。有那時間,你還不如幫我想想怎樣才能給孟大哥傳信……”
大公主並不知道,她以爲她娘只是假裝,可實際上申太嬪回到慈寧宮後,一進屋就倒下了。
兩個宮女嚇壞了,急忙叫人去請太醫。
太醫來了之後,說是怒急攻心,一時間迷了心竅,性命垂危,需用猛藥纔有可能好轉。
但下猛藥也可能造成更壞的後果,這可不是他一個小小太醫能做主的。
於是,宮女們去求了淑太妃,慈寧宮這邊如今是淑太妃最大。
淑太妃聽了前因後果,當即拍板,叫太醫只管放開手治,出了事她負責。
那太醫得了許可,不敢再耽擱,立即施針急救,又開了藥方叫人煎藥。
如此忙活到了次日凌晨,總算是保住了申太嬪的性命。
又過了會兒,天亮之後,宋惜白才知道了此事。
她都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麼原因。
“好在人沒事……對了,太醫後來怎麼說?”
來稟告的是淑太妃身邊的嬤嬤。
“申太嬪暫時無礙,但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太醫說慈寧宮人多,不利於養病,我們娘娘纔派了老奴過來請示貴妃娘娘,是否給申太嬪單獨撥個地方?”
宋惜白點頭:“這沒問題,後宮空着的地方挺多的,讓申太嬪自己選一處吧!”
“貴妃娘娘體貼心善,老奴斗膽僭越說一句,從前申太嬪住在景雲宮,不如就讓她再搬回去,娘娘覺得意下如何?”
宋惜白笑了起來。
“嬤嬤考慮的極是,就這麼安排吧!”
老嬤嬤屈了屈膝,起身告辭了。
等她一走,宋惜白轉向魏紅問道:“大公主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魏紅搖頭。
宋惜白的神情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不是親生的四公主,都在那邊陪了一夜,反倒是親生的大公主,渾然不當回事。這人心啊,還真不好說。”
魏紅撇了撇嘴:“娘娘,陛下都說了叫您別管了,您還操那份心做什麼?”
宋惜白嘆了口氣。
“我是怕她情急之下做出什麼事來……你多找幾個人,盯着棲鳳閣那邊。”
魏紅應下了,心裏卻不以爲然。
就大公主那樣沒良心的不孝女,就該叫她喫點苦頭。
她要不是託生在皇宮裏,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連自己親孃都不管,這要是在別的人家,早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宋惜白確實沒再插手這件事。
就連其他幾個公主的婚事,元慎也開了口叫她別插手,而是交給了幾位王嬸。
由長輩出面,總比宋惜白更合適,也不怕被人指摘。
於是,惠王妃領頭,帶着幾個妯娌和侄兒媳婦,開始挑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