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爲,我對風青川的喜歡,勝過一切。

    初次相遇,他的耐心和溫和,讓我感覺很舒服。

    之後,在魯王家小崽子的婚宴上,第二次相遇,他幫我解了圍。

    第三次,是在春闈時,他站在一羣考生之間,因爲年輕和出色的相貌,被父皇點爲探花。

    最年輕的探花!

    再後來,父皇和母后要爲我選婿,我當時腦海裏就冒出了風青川的臉,便直接說了出來。

    父皇大怒,要治風家治家不嚴之罪,母后勸了好久才勸住他。

    母后問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我老老實實把幾次碰到的事說了出來。

    母后深思,最後問我。

    “你喜歡他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喜歡。”

    “你確定,你會一直喜歡他嗎?”

    母后又問。

    我堅定無比,覺得自己的心意,永遠都不會變。

    可這世間,又有什麼東西是一成不變的呢?

    但不管後來如何,當時的我,對自己深信不疑。

    於是,父皇下旨賜了婚,風家歡天喜地地接了旨。

    父皇要我十八歲再出嫁,這期間,風青川時不時送東西給我,我偶爾也會出宮見他。

    我覺得和他相處很舒服,期待着和他成親。

    弟弟一開始很不喜歡他。

    後來,弟弟也有了喜歡的人,慢慢就理解了。

    弟弟作爲太子,成親比我早一年。

    十七歲時,太子大婚,娶的是新晉內閣張大人的外孫女。

    也就是上元節上他遇到的那個嬌羞小姑娘。

    弟弟很喜歡她,成親後不肯再收別人,對此,朝中大臣有很多不滿的聲音,但都被父皇壓了下去。

    第二年,我和風青川成親了。

    我們搬進了公主府,過起了兩個人的小日子。

    成親後不到三個月,我有了身孕。

    十個月後,我生下了一個兒子。

    風家欣喜若狂。

    父皇和母后也開心不已,各種賞賜流水般地送入公主府。

    只是,弟弟和太子妃,卻一直沒有孩子。

    他們兩個很愁,但母妃勸他們放寬心,還拿父皇舉例。

    父皇二十四五纔有了我們姐弟倆呢!

    三年後,太子妃終於有了好消息。

    所有人都關注着太子妃的這一胎,期盼她生下長子。

    她也確實不負所望,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兒子。

    在太孫滿一週歲後,父皇因常年勞累,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在母后的勸說下,他決定禪位,帶母后出宮遊山玩水,順帶療養。

    母后一直不喜歡待在深宮,她更向往宮外的生活。

    父皇說,母后陪了他二十多年,現在該輪到自己陪她做她喜歡的事了。

    他們動作快的驚人。

    當天宣佈禪位,三天後就離宮了。

    誰也沒告訴!

    只帶了魏紅嬤嬤和兩個侍衛。

    弟弟氣得抱着太子妃哭父皇母后太狠心了。

    做皇帝好累,弟弟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拉我過來幫忙。

    我原以爲,我們姐弟的情分是永遠不會變的,會持續很久很久……

    只可惜,我只猜到了前半部分,卻料不到後半部分。

    弟弟作爲新帝登基後的第三個月,宮中出了事。

    小太子被人下了毒。

    那一碗毒粥,小太子喝了兩口,剩餘的,都被新帝吃了進去。

    一夕之間,天變了。

    宮門被孟衛使帶着的人守住,不允許任何人進入。

    我怒極,召集了燕雲衛,硬闖了進去。

    然後,看到了氣絕身亡的弟弟。

    我那弟弟,自幼體弱,不善武藝,卻秉性善良,愛才愛民,一直盡最大的努力想做到最好。

    可他卻死在了二十三歲這一年。

    我抱着弟弟的屍體,殺紅了眼。

    下毒的人很快查了出來,是太子妃,不,新皇后孃家送來的一個宮女。

    新皇后並不知道這一切。

    但我痛恨她的愚蠢無知被人利用。

    我殺光了她的孃家,移平了她的九族,只留下了她一個人。

    她幾次想死,都讓我的人攔了下來。

    我以爲我做的是對的。

    可沒想到,毒殺案查下去,卻查到了風家頭上。

    我從來不知道,風家的野心,竟如此之大!

    在我生下兒子的時候,風家的心思就變了。

    他們暗中籌謀三年,想要除去我兩個弟弟和小侄子,讓我的兒子上位。

    不,那不是我的兒子,是他們風家的兒子。

    我枯坐在乾清宮許久許久。

    看着日光透過牌匾招進來,落在龍椅前的臺階上,想到弟弟死不瞑目的樣子。

    我站了起來,親自帶兵圍了風家。

    風家被誅九族。

    殺完風家的人,公主府的管事來報。

    風青川抱着兒子,自絕而亡。

    我想,爲帝者的道路,註定是孤獨的。

    曾經我以爲,我和風青川,能像父皇母后一樣,恩愛不疑。

    可世事難料,他有他的家族要顧慮,我有我的親人要守護。

    父皇母后得到消息趕了回來。

    我在宮裏見到他們,母后看到我的一瞬間,突然哭得不能自已。

    父皇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或許,他在後悔當初離宮。

    也或許,他後悔沒有教弟弟防着枕邊人。

    弟弟的死,成了父皇往後餘生的心病。

    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在五年後,撒手人寰。

    而這五年,小侄子登基,我輔政,在父皇母后的支持下,穩定了朝局。

    十年後,有人攛掇小侄子親政。

    那個曾在我懷裏撒嬌的孩子,突然變得陌生。

    我想到母后說的叛逆期,沒有半點猶豫,廢了他的帝位,將他幽禁在西郊的莊子上。

    他該娶妻娶妻,該生孩子生孩子,但此生,別想沾染半點權力。

    我本想過繼二弟的孩子。

    可比試,頭髮花白的母后卻突然問我。

    “你既已掌權,爲什麼要再扶植別人?你若選老二的孩子,不還是要重走風家的路嗎?”

    野心,是不可控的。

    我明白了母后的意思。

    於是,在我三十八歲這一年,我踏出一條血河,坐上了那龍椅,成爲大胤朝第一位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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