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他不是成天不學無術嗎?”
學堂裏無比喧鬧,那上面歪歪扭扭字體十分奇怪的柳思元三個字,和其他的字如出一轍。
可又是那樣的醒目。
“哎柳思賢,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好這麼厲害的弟弟?”
“哎你什麼意思?!我大哥的弟弟哪個不好哪個不厲害!”
三公子柳思文揮了揮包紮着的手,很是不滿地白了那人一眼,“而且,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他纔不是我大哥的弟弟,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何況,不過寫些東西,有什麼厲害的?就那狗爪子都不稀罕寫的破字,就把你迷成這樣?
真是見識短淺。”柳思文隨即給了那人一個大白眼。
“喂喂喂,柳思元,沒想到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柳思元旁邊位置的人打趣道。
“你那成天呵欠連連的,是不是回家之後徹夜苦讀,所以才困啊!”
“這還用問嗎?肯定是啊,真是深藏不露,咱們要是跟他學,都不知道怎麼輸的……嗯……”
柳思元身邊打趣的人看了一眼柳思元的臉,立馬閉上了嘴巴。
“我知道你們很驚訝,但是,都靜一靜!”莊先生說道。
學堂裏隨即就安靜了下來,莊先生滿是欣賞地看着柳思元,對他說道:
“你剛纔說了什麼?你現在可以講了。”
柳思元低垂下眼眸,可已經將柳家的三個兄弟給瞥了個遍,隨後,他定了定神,臉色依舊不受控制的難看。
“莊先生,您誤會了,這作業,真的不是我的。”
“……”莊先生看了看周圍,又看向了柳思元,“此話當真?”
“先生,”柳思元一臉沉穩,“我雖然字寫得差,但也沒有這麼差,何況,我從來不做這些,昨晚我更是在朋友家一夜未歸,根本就沒有寫東西。”
莊先生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再追問,而是直接將那份文章收了起來。
“柳思元,你這就是胡扯了,不是你寫的,能是誰寫的?”有人問他。
“就是,那上面寫着你的名字呢!爲什麼?”
柳思元嚥了咽,喉結上下翻滾了一翻之後,這纔開口說道:
“不是我寫的,那自然是別人寫的,至於爲什麼,大概是有人想看我沒法對答如流,而出醜吧。”
“哎!你們看什麼看!”二公子柳思文擺手沒好氣地說道,“別胡謅八扯,我沒那麼閒,有那費腦子的時間,不如直接揍他一頓!”
“拉倒吧,你又打不過他……”
“你再說?我怎麼打不過他?我一拳能揍他個四腳朝天好吧?!”二公子說着就揮拳,剛揮忽然發現自己的手還包紮着,便趕緊換了另一隻好的手。
“吹牛誰不會啊?就你那……比人家還矮半個頭,還一拳……”
“你!!我告訴你,話不要亂說,我早看你不爽了好吧!不會說就……”
“咳咳……肅靜。”莊先生將文收到抽屜裏,輕輕清了一下嗓子,房間裏便立馬又恢復了安靜。
莊先生將這一天的題目說出,衆人忙着記下來,柳思元依舊是無所事事,連筆也懶得拿。
散了課之後,沈自莊走到柳思元身邊,“柳兄,那文章真的不是你寫的嗎?”
柳思元瞥了一眼,周圍的人雖然也在收拾着東西,但顯然耳朵是已經立起來的。
“當然不是我寫的,這個人的良苦用心,沈兄難道沒看出來嗎?”柳思元冷笑了一聲。
“哎!柳思元,你沒完了是吧,我閒得嗎我用這個法子讓你出醜?要是我,直接給他上面畫個烏龜,寫上他柳思元的名字好吧?!”
三公子柳思文一邊說着,一邊陰陽怪氣。
柳思元見狀,直接讓景玉帶着自己的東西就往外走。
“公子,您這……”景玉小聲跟着。
“書匣子不錯。”柳思元看了一眼。
“那可不,公子,我的眼光不錯吧!剛纔府裏的人讓我去庫房領,我挑的呢,您看這個書匣子,又新又大,能放好多書呢,而且……”
景玉一邊展示着,一邊跟着柳思元往外走,嘴裏的話就沒有停下過。
柳思元偶爾應兩聲,眼看就要離開學堂了,後邊卻忽然有人喊了柳思元的名字。
“柳思元!留步!莊先生叫您過去呢!”
“好,我這就來。”柳思元應了一聲,不得不去,雖然他歸心似箭。
他回去的時候,學堂裏的人已經走光了,莊先生坐在第一張桌子旁的椅子上,正看着桌子上的東西。
柳思元走近了一看,果然,還是那張寫着自己名字的鬼畫符。
“坐。”莊先生指了指旁邊的位置。
“謝先生,我站着就是了。”柳思元卻並沒有坐下。
莊先生也沒有堅持,而是再次上下打量起柳思元來。
柳思元被他看得渾身不得勁,只能硬着頭皮問道:
“莊先生,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
“哎……今天的時候,怪我。”莊先生嘆了一口氣,“我就應該想到,你這樣神采飛揚的少年郎,怎麼會真的是個無可救藥的紈絝。”
“啊?”
“我也應該推斷出,你爲何要如此忤逆,所以,我今天將你的這個文章拿出來品讀,的確是我思慮不周了。”
“什麼?”柳思元一臉懵。
“好了,我大概瞭解一些你的情況,也知道你在這個家裏,是怎麼樣的處境,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年少的時候也曾有過。
你放心,既然你信任我,我也會替你保密的。”
“?”
不等柳思元搞明白,就看見莊先生滿眼都是賞識和憐惜,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長輩關愛小輩。
“回去吧,以後你的功課私下交給我即可,放心,我不會再將它們拿出來給學子品讀,其中的問題我會找機會單獨給你講解。”
“多謝先生。”柳思元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
心裏:寧鈺,你給我等着!!!
“不必如此,我是你的老師,你是我的學生,這都是份內的事情,還有一事,你這個字……就是如此嗎?還是刻意而爲之?”
“回先生的話,就是如此,小時候沒有認真讀書,學成了這個樣子,改不過來了。”柳思元說道。
“沒有認真讀都能到如此程度??”莊先生很是驚訝,但隨即也表示理解,“也是,我聽聞從前你被養在外面,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好的地方讀書了,如此困境,還能有這樣的見解……
真是少年奇才啊!柳思元,你當真是少年奇才!未來可期啊!!!”
“先生,其實這文真不是我寫的。”柳思元一臉的生無可戀。
莊老先生看着柳思元溫暖一笑,“放心吧,你不必承認,我懂,我明白你的困境。
如此境況,能想到如此收斂鋒芒,可見你通透。”
說着,莊老先生更是連連讚許。
“我真……”柳思元嘴角亂抽。
“思元啊,”莊先生直接打斷,“都說字如其人,你這個字算是學壞了根本,是要想法子、下功夫的,否則,這樣一副字,恐怕會埋沒了你卓人的才華。”
柳思元已經放棄抵抗,崩潰地杵在原地。
“這樣,你也不必擔心,之前你改不過來,也是方法不對,等我回去研究一下,給你找個能從你這個字體臨摹學過去的字體……
對,放心,這個事情不難,過兩日我給你幾幅合適的字帖,你每日臨摹,送來給我看。”
柳思元:很好,喜提字帖臨摹作業,很好,謝謝寧鈺,你給我等着!!!
“至於你這次的作業,有這幾個點,我再給你說說。”
莊老先生很是惜才地將文裏的一些觀點挑出來,給柳思元又講了許多。
最後,天已經擦黑了,莊老先生才結束,吩咐柳思元回去。
柳思元一聽能走了,趕緊就要跑,還沒到門口,莊老先生又叫住了他。
“思元啊,你不必擔心,若是旁人問起,你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哦對了,我看今天我佈置課後習作的時候,你沒有記錄,很好,你這樣演得很逼真,以後也不用記,做出一種浪蕩從來不做功課的樣子就很好。”
“哦……這……”柳思元被對方誇得渾身像是有螞蟻在爬。
“這個你拿着。”莊老先生遞過來一張字條。
柳思元打開字條一看,頓時感覺身上原來在爬的螞蟻,此刻已經開始跳舞狂歡了。
“思元啊,以後習作的題目我都會給你寫一份,暗中交給你,放心,先生懂你。”
“多謝先生,先生費心了。”
寧鈺,你在嗎?你在嗎?我身上有螞蟻在跳舞,你在嗎?你給我等着!!!
柳思元行禮之後,帶着字條往外走,門口的景玉拎着書匣子趕緊跟上。
房間裏的莊老先生滿是憐愛的目光目送柳思元出去,看着他越走越遠,深深嘆了一口氣。
“哎,少年奇才啊,太難得了,怎麼就投胎投到了……哎,可千萬不能埋沒了,不能埋沒啊……
這小小學堂,臥虎藏龍,臥虎藏龍……”
寧鈺,你在嗎?你最好是在!!!
柳思元走得虎虎生威,這輩子就沒走得這麼着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