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外面從人聲嘈雜,到漸漸冷清,路上的人也漸漸的少了。
寧鈺見已經沒有光景可以看了,便收回目光,將窗戶的簾子放下,剛回頭,卻發現柳思元正在盯着自己發呆。
“想什麼呢?看見我這個大美女看呆了呀?”寧鈺笑着問道。
“……你真是越發……越發……”
“越來越發了是吧?”寧鈺挑了挑眉,“發不發財那取決於你,話說,你最近有沒有好好用功讀書啊?先爭取考個舉人,然後再……”
“喲,原來是想着我考舉人,怎麼,非得身邊有個舉人才能成嗎?”柳思元瞪了寧鈺一眼。
寧鈺被他的陰陽怪氣搞得有些懵,又有些生氣,“不是大哥,你這是陰陽誰呢?我當然盼着你能考上,當然,你現在還沒考過,怎麼着考個秀才沒有問題吧?”
“哎喲,這開始叫大哥了,你可真行,就是指望我了?你那是指望我嗎?你心裏想的是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
柳思元見寧鈺辯駁,心裏更有一口氣,說不出來了。
“我能想什麼?”寧鈺一愣,剛要回嘴,忽然想起來,自己這些日子對柳思元的學業的確是很疏忽的,如此情況之下,自己還好意思去質問什麼?
“我這不是……”寧鈺趕緊收了收自己的“嘴臉”,掛上母慈子孝的笑容,看着柳思元說道,“我這不是關心你嘛,我這幾日你也是看見了,都是些亂事,你放心,這陣子也算是平穩過去了,我自然會好好關照你功課……”
寧鈺一邊說着,一邊有些尷尬,所以乾脆手也揮動着,想要讓人不要察覺她的尷尬。
“寧鈺,你到底是爲了什麼?”柳思元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寧鈺揮動的那隻手,向下壓,壓得她再也擡不起來。
“什麼爲了什麼?你好好說話就罷了,不要動手啊我又打不過你!”寧鈺纖細的手腕被柳思元捏得生疼,已經開始微微發紅了。
柳思元看着她掙扎的樣子,忽然像是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忽然就鬆了力氣。
“寧鈺,你爲什麼總想着讓我做學問,是因爲……因爲……”柳思元問着。
“這不都是爲了你好嘛,這可是你父親生前最大的心願,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你是爲了我父親?”柳思元心裏一冷。
“……”寧鈺想起對方答應自己的那些錢,怎麼不算是爲了他父親呢?爲了他父親留下的那些錢也算吧……
“咳咳……你父親讓我進了這個門,自然是希望我……”
“這和他無關,我是問你,你,你爲什麼……爲什麼這樣對我呢?”
“當然……當然是希望你能好,希望你以後能順順利利,路途也能平坦,你想想,你總不能一輩子流落在外,柳太爺年紀已經很大了,他是這個家裏如今唯一關照你的人了,等到他百年之後呢?”
“你又說這些假大空的話,我問你自己,別人我都不想問,你心裏就……”
柳思元說着,眼神也跟着看了過來。
佔有慾在這一刻,竟然是沒有任何遮掩的爆棚。
寧鈺心裏一顫,她瞬間便敗下陣來,這樣炙熱的目光,她不敢迎上去。
她也曾見這樣的目光,那是他在深夜裏,在漫天的煙花之下。
他就這樣看着自己,只是那是在黑夜裏,不會被人發現的黑夜裏。
哪怕有一閃而過的煙花綻開在夜空之上,可那也是一瞬間的光亮,取而代之的,是沒有邊際的黑暗。
就像他眼中的星辰,也是看不清來路,不知道歸途的。
可如今這一刻,他就那樣悠悠看着自己,眼神中肆無忌憚的期待,可他在期待着什麼?
寧鈺的心也跟着跳得飛快。
是呀,自己到底爲什麼要在意他?
真的是爲了他能高中,自己就可以拿到那些錢了嗎?
可自己如今做的這些事情,真的只是在讓他做學問好高中嗎?
如果真是那樣,自己又何必做現在的這些事情,自己又怎麼會……
怎麼會……
“寧鈺,我問你呢。”柳思元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讓我好好讀書,以後考取功名,到底是爲了什麼?”
柳思元說着,眼前彷彿看見了剛纔寧鈺堅定說自己是她的靠山的樣子。
可……也浮現着她方纔一臉落寞不知未來的樣子。
是真的爲了我嗎?
還是……
“是因爲林梓清嗎?”柳思元淡淡的問道。
他語氣平淡,眼神也鬆散,像是隨口問着一個並不重要的問題。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帶着點點的顫抖,不過幸好寧鈺並沒有察覺,他清了清嗓子。
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卻死死豎着耳朵,漫不經心地,等着寧鈺的回話。
“林梓清?”寧鈺不可思議地回頭,感覺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
“這……”寧鈺緊緊皺眉,實在是搞不明白,“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考了秀才又中了舉人,的確是難得的,所以我……”
“所以你以爲我氣不過,非要你也考個舉人?!”
柳思元看着寧鈺憤怒的樣子愣在了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寧鈺的生氣的樣子他見過,可這種……
這種生氣的架勢和程度,他之前從來都沒有遇見過。
“其實也不是……我也不全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猜測,或許還有……還有別的可能……”
“不全是,那就是有一部分是了!”寧鈺冷笑了一聲,“您想得可真是神了呢,我如此對你,就是爲了讓你成爲一個替代品?
你未免……”
寧鈺忽然感覺喉嚨緊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覺得喉嚨裏苦,可也覺得想笑。
太想笑了,想想這些日子,這些經歷過的樁樁件件,哪一件不可笑呢?